然離開他還沒想好。
待他送走了藏殷、再次回到凝雨軒時,看到裡面一片慌亂,隱約可以聽見自內室傳來蓮太醫低沉、有些急促的聲音:“現在也顧不得了,先放兩包草藥進去!”
他沒時間細想,一個箭步衝進內屋,走向正在床邊扶藏豫起身的韓玉,焦急地問:“怎麼回事?”
韓玉根本沒看他。待懷裡扶穩了藏豫,頭也沒抬地回答:“櫻花散剛剛突破期門,得在走完一個周天之前克住。蓮太醫已經在準備藥浴。你趕快把他的衣服脫了。”
子墨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開。隨即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開始迅速但有條不紊地除去藏豫已經被汗水和血浸溼的褻衣,然後又在蓮太醫的指揮下,和韓玉一起把他抬進泡好藥包的木桶。等他們忙活完了,已是兩盞茶以後。他正要去拿乾淨的衣服給藏豫備著,轉身時才看到紫宸挨著置物架站在角落裡,彷彿已被人遺忘。他雙唇毫無血色,神色憔悴而空洞——而且,已在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擾(7)
“先出去。”子墨走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主上需要泡藥浴,我們先到外面等。”
被抓住的的時候,紫宸不受控制地一顫,彷彿這才發現屋子裡還有別人在。他呆呆地望向聲音的來源,怔了很久才認出是子墨的聲音。
“我不出去……我要留在這裡……我不出去……”他喃喃。
“蓮太醫需要治療。”看他一臉憔悴,子墨竭力壓下滿腔煩躁,耐著性子跟他解釋。
紫宸倔強地搖搖頭,稍微大聲重複:“我就呆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子墨深深吸了口氣,冷冷道:“你呆在這兒有什麼用?你又不通醫術,眼睛也看不見,留在這兒礙手礙腳的,到時候要是摔了跌了,蓮太醫不是要分神照顧你!你已害主上受了如此重的傷,難道還想添亂不成?”
話落,看到那人意料之中的、彷彿被打了一拳似的,臉上血色退盡,必須扶住身後的置物架才能站穩。子墨知道他把話說重了,但以前他也領教過眼前這個瞎眼男寵脾氣可以有多掘,知道如果不來點兒硬的他們肯定還得在這兒耗上好一會兒。
“我不能離開。”過了半晌,紫宸抿著唇、有些嘶啞的嗓音輕顫著對他說。
一股怒火直竄子墨頭頂。他收緊抓著紫宸的手,低喝:“是你自個兒出去還是我拉你出去,自己選!”
“我不出去。”那樣柔弱的面容,卻對子墨足以讓士兵腿軟的語氣無動於衷。“如果是王爺的話,他一定也會守在我身邊的。”
“你和主上不一樣!”
“沒錯,我看不見,很多事都做不了。但我——”他頓了頓,蒼白的臉上突然展現出一股莫名的堅強。“但我必須守候我愛的人,所以現在,我必須留在這裡、留在他身邊。”
單薄纖細的身體,似乎一陣風都能將他吹倒般搖搖欲墜——這樣一個人,卻能從容不迫地在他面前說出這樣一席話來。眼前這個一直被藏豫保護過度的少年,好像在眨眼間長大了許多。
子墨微微一嘆,妥協般地說:“我扶你到桌邊坐下。藥浴裡的枯骨蓮與櫻花散相沖,待會兒王爺要是疼得厲害了,你就過去……”子墨頓了頓,搜尋著措辭。“……陪著。浴桶就在你正前方。”
清彥晨起後,並沒有等到每天入府給他按摩雙腿的祁太醫,反倒是子墨,在熙兒還在服侍他用早膳的時候走進了浮煙苑。
“是子墨大人來了嗎?”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清彥側著頭問。
“子墨拜見清彥殿下。”雖然知道清彥看不見自己,子墨依然嚴遵君臣之禮、頷首請安。
彷彿看得見他的動作似的,清彥有些懊惱地笑了笑,微微噘著嘴抱怨:“子墨大人真是的,彥兒不是說過您無需行禮的嗎?”
子墨一向板著的臉稍稍柔和了一下。“殿下是皇子,有些禮數不可免。”
清彥窩心地一笑。他知道子墨一直堅持守禮是出於對他的尊重。像這樣真正拿他當回事的人,宮中確實不多。
“子墨大人用過早膳了嗎?”他指了指桌上吃了一半的食物。“若是還沒吃的話,與彥兒一起吃如何?”
子墨考慮了一會兒。他的確還沒吃早飯,而且若是他顯得太急的話,清彥難免會察覺什麼,於是在他對面坐下。
“子墨失禮了。”
待熙兒為他拿來筷子,清彥側臉對著他,問:“子墨大人清早來找彥兒,可是有什麼事?”
子墨嚥下含在嘴裡的一口粥,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