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整。屋後一棵遮蔭的桑樹。屋前種著一排蝴蝶花,正開著紅紅紫紫的鬼臉似的花朵,單薄的花瓣在晨露中微微搖顫。邊上放了個花盆,正是自己前一陣子託田三兒帶來的忘憂草。吳明瞬的心砰砰地跳起來,自己牽掛多時的人就在這屋裡了。
田三兒卻渾不在意,走近去,徑自推門,隨即“咦”了一聲,轉頭對吳明瞬說:“屋裡沒人。杜公子想必又同墨蟬姑娘一塊兒去新鋪子裡了。吳少爺就在這裡坐著等等吧。”說著讓了吳明瞬進屋,斟上一杯茶。
吳明瞬四下一看,果然無人,微微失望,道聲勞駕,默默坐著,等杜雨時回來。
第 125 章
這屋子吳明瞬當然從沒來過,或者說,吳明瞬很少有機會走進這麼粗陋的屋子,不過他有種相當熟悉的感覺,似乎到了遂陽杜家裡杜雨時的居室。屋子裡沒什麼多餘的傢俱飾物,一張小圓桌,兩張圓凳子,正對著門口還有一張沒床柱沒床欄的小床。大概許久沒有人睡過,那原本光禿禿的床上連被褥都一概沒有,露著木節斑駁的床板。床邊一個立櫃,雖然式樣簡陋,卻很厚實,櫃頂還擱著一口大箱子,不用看也知道,櫃裡裝的肯定是小床上的那副寢具。不知道之前除了杜雨時還有誰住在這裡。
除了這小小的房間以外,裡面還有一間內室,走進去才發現其凌亂。幾扇窗子正對著屋外簷下,窗下幾排木架子,上面滿滿的瓶瓶罐罐。看到這些瓶瓶罐罐,吳明瞬更確定這屋子的主人必然是杜雨時無疑了。一邊的牆上的懸著一把瑟琶,這還不算出奇,屋子裡側卻有一張鏤雕花紋極精細的梨木六柱床,繫著水紅薄紗帳子,綴了一圈兒五顏六色的絲線流蘇。這張床本身無可厚非,只是出現在男子居室裡顯得怪異而且可笑,床上散著一枕一被,四下又並沒有一件女子妝奩之物,可見得這是杜雨時一人睡著的。吳明瞬不禁又想起這院子原本就是伎院,床鋪自然也原本是哪個女子用過的。杜雨時目不視物,不能明白陳設器物也有不同的形制風格,也從來不對身邊的用物上心,總是有什麼就用什麼,吳明瞬這麼一想,說不清心裡是好笑還是苦澀。
四下裡遠近都是靜悄悄的,更無人來招呼,吳明瞬口渴時,只好自己去倒外間桌上的茶水。喝得幾口,那茶水早已涼透,卻是晨間新泡的當年春茶,並不是隔夜的陳茶,很可以入口。喝著茶想著往事,獨自一人坐得久了,也並沒有感到氣悶。直到午時才等到杜雨時回來。
這兩年來,杜雨時都一直與綠煙同住,直至去年歲末,綠煙突然找到合意的人選,嫁給了一個本分小生意人,搬出了懷玉閣,杜雨時便只剩了獨自一人住在這小院子裡。墨蟬與杜雨時合作,生意上賺了大把銀子,這時綠煙走了,那屋子裡也陳舊了,就提出要給杜雨時換個更舒適些的住處,同時也可以將這小院子重新粉刷修葺一番。杜雨時並不在乎這些,只說自己一個盲人,要是換了住處,恐怕多處不便,寧願在這舊屋裡接著住下去。墨蟬想想他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他現今只剩了一人,就派了田三兒跟他出門,也為他打理些生活瑣事。
杜雨時與墨蟬近來總在cao心著城裡開的兩家新鋪子,每日裡總要出去一趟,只是近幾日打發田三兒去金陵,一人出門不得,就與墨蟬約好了一同出門。這日眼看著該吃中飯了,二人才一起回來。一進門就遇見田三兒,嘰裡呱啦地說“吳少爺已經來了”。杜雨時算著時辰,以為吳明瞬得晚間或者明日才能到,不想來得這麼早,連忙跟著田三兒急忙忙地回屋去。
田三兒不便打擾他與朋友重會,只帶路到院子外就自行走開。墨蟬聽著他們二人說話,才知道杜雨時其實是有朋友的——這才合情理,誰會真的只剩下孤身一個——又好奇這位朋友是個什麼樣子,就偷偷地跟在後面要瞧一瞧。
第 126 章
墨蟬有些心虛,所以不敢堂而皇之地走近,只遠遠地看著,正好看到一個男子臨窗站著。墨蟬是個很有心機的生意人,對淮揚一帶的顯赫人物都瞭如指掌。吳明瞬自然不會對墨蟬有多少印象,墨蟬卻能一眼認出吳明瞬。這一下就很詫異,杜雨時竟然有這麼有錢有勢的一個朋友。這也很好,如果杜雨時真是在懷玉閣躲債,現在有了這麼闊綽的朋友,將來萬一債主找上門來,也不必發愁了。
既然認出了來人,也就無須再多看,墨蟬隨即就轉身走了。一路走一路有些許不安心。杜雨時與吳明瞬,一個姓杜一個姓吳,卻也未見得就不是遠親。如果吳明瞬要收留杜雨時,那自己可不就少了一大棵搖錢樹了麼。不過她的性子極豁達,以為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