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走了。
他果然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令人討厭。
走到東院門口時,門外轉出一個人影,雪白的衣袍在夜風中翻飛,秦昊的聲音幽幽傳來:“大哥,你若走了,爹要問起我來,我可擔待不起,他定要說是我氣走你的,他會罰我的,小弟很害怕,所以……”
“從小到大,你的臉上何曾寫過怕字!”
他走近來,略微抬眼,輕聲道:“我臉上寫過怕字的,大哥忘了嗎?四年前的那個夏夜,也是在園中,大哥醉醺醺或許是真的不記得了,那時我才十二歲,可不知道大哥倒底要幹什麼,大哥會武,可小弟不會……”
“夠了!不要逼我殺你。”我轉過臉。
“殺我?呵呵……”他靠得更近了,狀似委屈地道:“大哥,明明是你有錯在先,你習武,難道不是為了守護父親,而是為了殺光你看不順眼的人,掩蓋你是個斷袖的事實?啊——!”
我擰住他的脖子,平復了一下臉上的盛怒,低低地道:“不要討死!不要挑戰我的狠毒。”
他的嘴角溢位一絲血跡,繼續討死:“大哥流淚的臉,真美,我娘肯定比不上,所以,就算我死,也絕不能讓你……”
我將他扔進一片花叢中,拍拍手,轉身步上西府蕪羽院的路。
氣到極致,我就不會再氣了。
“大哥,怎的又不殺我了?”
“殺一個存心找死的瘋貨,我沒興趣。”
“你的狠毒,也不過如此。不問我為何瘋麼?”
“我麼興趣!”
翌日,我奉旨進宮。
由著奉旨來迎我的公公來到了皇上就寢的元辰宮。
元辰宮並沒有金碧輝煌的樣子,只是一片漆黑,只有牆面上是由正紅描成的壁畫,其餘的,都是濃重莊嚴的黑,連廊上垂下的流蘇、角玉,都是墨色的。
如果此時是秋分,這個元辰宮才算得上整個皇城最華美的地方。因為胥太厲對彼岸花情有獨鍾,元辰宮四圍,都是密密麻麻的彼岸花,此時此刻,是葉落將盡的時刻,沒什麼景緻,一旦到秋分時節,十分準時地,滿地都是鮮紅似血的彼岸花,遠遠看去,就像鮮血鋪就的一層地毯。
這是胥太厲這個人的愛好中,我唯一認同的一面。
因為我也喜歡彼岸花那惡魔一般的溫柔。
胥太厲這個當今聖上如今乾脆連朝也不上了,把一切朝政全部交給老爹全權處理,連過問都懶得裝一下了。
進了宮門,但見此刻他正端坐在琴臺前,撫一尾七絃,整個殿中,霧煙繚繞,薰香怡人,琴音叮咚,撫琴之人,也稱得上英俊,戴帝冠,著帝袍。看著這樣的表象,十人有十人被騙倒。
“秦寶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我跪下行大禮。
他抬了抬手,示意我站起身來,繼續撫琴,口中道:“御弟總是這樣對我畢恭畢敬,真是叫人寂寞得很!坐,來人,上貢茶!”
“微臣提醒過皇上多次了,御弟這一稱謂,實在於禮不合,更何況……”
他微微抬頭;看了我一眼道:“更何況什麼?”
“微臣這些年遊歷在外,閒暇時讀過些野史、正史,這御弟一稱,據說最早是一位高僧所得。臣薄陋,不堪配此稱謂,更無意佛門。”
“無妨,這個稱謂是你爹為你請的,他精明,為了阻止我奢望你,討了這麼個身份去。他若想為你討太子之位,只怕我也是肯的,可那又怎樣?我想要的,何曾放棄過?”
“皇上……”
“就算得不了你的心,那也要得到你的人,倘若兩樣都得不到,那別人也休想得到。便是我下了黃泉做了鬼,你,我還是要帶去的!”
“……”
“秦寶,你翻白眼的樣子也很好看,就不要在我面前裝醜了。乖乖坐了,喝茶,聽我彈琴!”
“遵旨。”
他的琴音雖然還不錯聽,可我的思緒卻飄啊飄得老遠了。
前前前朝有野史寫道:當時的帝君最好做的事,就是喝茶,聽薄王彈琴。
同一時期,鄭國野史也記載過:當時的鄭王,死於求而不得,是個極其杯具的人物。
這個世間,求而不得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為何只有薄王那一雙人,得老天獨愛,其他的,就得悲劇散場?
不知道,等待我的悲劇,又將是怎樣的?
“秦寶,你又神遊天外了!”
“啊,臣該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