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散。
“我知道,那把傘上可能有老爹送你的傘墜。可那麼點小東西,難道還要大雪天下去撈不成?這樣吧,明天,明天我送你個一模一樣的!”
我轉向他,定定地看著他,沒說話。
他微微紅了臉,有些氣惱似地道:“大不了,我買來交給老爹,讓他再送給你好了。”
我眨了眨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並不是會害羞的人,為什麼總是臉紅?男人時常臉紅,會被人取笑的。”
“胡說!誰臉紅了!下雪天,天冷,凍的。”他轉過身,彆扭了一番,素性一屁股坐下來,不理我,繼續撫他的琴。
我忽然起了調笑他的心。
伸出手來,我按住他的琴絃,含笑道:“六月時,我剛回來那次,也是凍紅的?”
他低下頭去,左顧右盼:“熱紅的,不成啊?”
我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要撫琴,在房中暖爐邊不行啊?這大雪的天,也不怕凍,風雅給誰看啊?快抱了琴回房吧,可憐的孩子,小臉凍得通紅……”
“誰是孩子了?!你才是孩子,走路都會滑倒!”他抱起琴,又朝我做了個鬼臉,才沿長廊回房了。
遠遠望他走遠,我扶住長廊欄杆的手,越收越緊,幾近捏碎那木質欄杆。
他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啊!
為什麼要逼我殺他!
王靖小人!
我若狠心,定能叫你滿門下血池地獄!
佛戒殺生,也只戒得了有心之人。
但若失去了心,我將不存,而且我絕不想墮成王靖那樣的刀口舔血之輩!
兩天裡,我召尋了一些人,詢問對策,都說沒有完全的辦法,除了偷襲硬搶,韓益尋的那幾個江湖好手,也都差點白白送了命。
就算僥倖救回老爹,那些參奏老爹的摺子,就會遞到胥太厲面前,胥太厲不大管政事,若是交給丞相全權處理了,老爹還是沒有生路。
偌大個大隨朝廷,老爹被軟禁了,居然沒有一人能站出來給一點點相助之力。
往人心深處去想,他們估計巴不得老爹被結果了,最好連死灰復燃的機會都沒有!
入夜,我喝得醉熏熏走在回府的路上。
平素不大飲酒的,只是今天端起酒的一剎那,忽然記起那日我對老爹下催情藥,再思及種種,卻是原來,我早就幾乎將所有戒律破全了。
我所謂的吃素,也只是在記得的時候不吃葷罷了。
其實這麼多年,我從沒哪一刻真正撣盡紅塵過。
既然無法撣盡紅塵,那麼殺戒,也無須再守了。
素性破全了吧!
胳膊忽然被人拉住,抬頭一看,是韓益。
他拉我到他的私密別宅中,面帶愁容地問:“你是不是打算殺了秦昊?”
“殺秦昊?哈,怎麼可能?!我是決定了,要血洗丞相府,你看……我又破戒了,哈哈……”
反正我是沒多少陽壽了,不如一舉端了王靖一黨,對秦昊將來登基也有好處。
“秦寶……”韓益皺眉看著我,道:“你不會殺人的,你從來沒有殺過人,若驟然殺了人,那樣會毀了你的!”
“無妨,我只要我爹好好地,其他的,怎樣都無所謂了。”
“就算你狠得下來心腸,你也不一定能成功救出你爹。附耳過來,我想了一個不是法子的法子,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回到府上,剛一進門,搖搖晃晃的身軀就落入一個懷抱,只聽頭頂上有人責道:“他不就是出個幾天門而已嗎?至於相思害成這樣?你那四年在外怎麼混過來的?”
我揚揚手中的酒壺道:“嘿,我又破戒了,不信佛了……嗝……慶祝吧,你也陪我一起喝!”
他奪過酒壺要扔,我一蹙眉,大聲嚷道:“你敢!”
他只好把酒壺還給我,我提起來,將壺嘴對著他的唇,示意他喝。他微微紅了臉,慢慢張開嘴,我將酒壺裡的酒液徐徐傾倒進去,他連喝了好幾大口才推開酒壺,摸摸被酒液沾溼的唇,笑道:“也不是什麼也別好的酒啊,至於寶貝成這樣,看你剛才,眉毛都豎起來了,呃……”
他撫著額角搖搖欲墜。
我扔了酒壺,伸出手接住他,抱了起來。
王靖,你們猜得果然沒錯,由我來殺他,簡直連半點腦子都不用動,他對我,沒有半分的防備之心!
將他抱回房中,不一會兒,他的嘴角便溢位了黑色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