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顫,但是很快,他恢復了平靜,那雙清透的眼睛就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碧空,透過它,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可是,徒兒從未恨過師父。”
洪定山怔住了。
“最後一個問題,謙謙君子,昭然如玉。昭然二字清雅雋永,師父如此恨我,為何還要為我取這樣一個名字呢?”
昭然,昭然,可惜他不是謙謙君子,只是卑鄙小人。
洪定山緘默,長久未語,楚昭然遲遲不答便轉身離去了,洪定山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眼神裡透出幾分疑慮,還有幾分捉摸不透的思考……
泰山腳下的暮沉客棧今天生意冷冷清清,除了小貓兩三隻,就只有哈欠連天的掌櫃和店小二,冬日的午後白天特別管,暮靄沉沉之中又是一天過去了,掌櫃的手指慢悠悠地撥著珠算計算一天的盈餘,忽然眼角的餘光掃到廊下的角落裡,眼中露出不快,用手中的筆敲了一下小二的腦袋,示意他去解決那個麻煩。小二睡得好好地被敲醒,自然沒好氣,拿了塊抹布走到廊下,那裡蜷縮著一個髒兮兮的乞丐,衣服被撕扯成一條條黑乎乎的泥條兒,隱隱透出血跡,身上的傷口潰爛流膿,渾身散發出臭氣,店小二嫌惡地捂著鼻子,揮舞手中的抹布,像趕蒼蠅似地去趕那個乞丐:
“去去去!都是你這喪門星堵在這兒把客人都嚇走了,要死滾別處死去,可別死在我們店裡,真是晦氣!”
那乞丐的身體動了動,沙啞的嗓音幽幽響起:“死不了……給我一口酒喝,我起碼能撐到明年……”
小二一聽都笑出了聲:“拉倒吧!你個臭叫花子還會喝酒?”
那乞丐的聲音雖然虛弱,語氣卻含著笑意:“我不僅會喝,我還聞得出來……你們這店裡三層以下有個酒窖,裡頭藏著極品花雕,起碼有十年陳……”
聽他這樣一說,小二都不禁感到神奇:“真見鬼了,我們店裡的酒窖藏得可隱蔽了,怎麼叫讓你這叫花子一聞就聞出來了?”
掌櫃的在一旁聽見之後對小二說:“你聽他瞎說,肯定是哪回你進酒窖裡拿酒被這臭要飯的看到了,胡謅來蒙你呢。正好廚房裡還有兩塊馬蹄糕和半壺客人喝剩下的竹葉青,你拿去給這花子喝了,叫他趕緊喝完趕緊走,別打擾我們做生意。”
小二應了聲,去廚房拿糕點和酒,放在乞丐面前說道:“臭叫花子聽好了,我們掌櫃的好心賞你半壺酒喝,你喝完就快走吧,省得燻得我們這兒臭氣熏天。”
那乞丐拿起酒壺晃了晃,問:“怎得有酒無杯?”
“嘖,就一臭叫花子還瞎講究,給你酒喝就不錯了……”小二嘴裡唧唧咕咕,但為了早點擺脫這乞丐只得不情不願地取來一隻酒杯,擱在地上:“喏,你的酒杯。”
乞丐坐起身來,一手提壺,一手執杯,氣定神閒地將壺中的酒倒入杯中淺酌,完全沒有餓了好幾天的狼狽,每一個動作都極其優雅,慢條斯理地,看得那小二那呆了,抓了抓頭髮,嘴裡唸叨著:“沒想到這臭叫花子還挺會品酒的……”
正在此時,忽然聽見“砰!”地一聲巨響,緊閉的大門被踢開,沉沉暮靄之中出現了一個綠衣少女。小二見有客到,趕緊打起精神,笑嘻嘻地迎上去:“這位姑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滾。”綠衣少女板著一張臉,冷若冰霜。
“姑娘,我們這裡有上好的客房,有天字一號房,天字二號房,天字……”
“滾!”綠衣少女手中的鮫筋軟鞭一出,一排桌椅頃刻間成了碎片,掌櫃和小二嚇得屁滾尿流,奪門而出,立馬消失了蹤影,效率實在是高。
“許久不見,洪姑娘為何如此大的火氣?”那乞丐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問。
“哦,我差點忘了,現在或許應該稱你為,楚夫人?”
洪珊珊臉色陰沉地可怕,只聽她冷笑道:“究竟是楚夫人還是洪姑娘,葉教主難道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葉閒庭笑了,狹長的鳳眸含著促狹:“楚夫人說笑了,你與茗兒之間的事你們夫妻尚且不清楚,我這個外人何以知曉呢?”
洪珊珊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葉閒庭你這噁心的害人精!都是你害的,害得昭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神情憔悴,形容枯槁,他不再對我笑,不再對我說話,甚至還為了你這個妖人打我!昭哥變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溫潤的昭哥,他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他已經被毀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聽見楚昭然現在的狀況,葉閒庭眼中閃過一抹憂色,但只是稍縱即逝,很快,他又換上了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