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都說:“檀漓大人你身子不好,不要隨意亂走動了。”他甩開他們的手,徑直下了樓梯。
檀漓的脾性大家都懂得,性子好起來待誰都似春風化雨。脾氣壞起來就是連皇上也沒有辦法。他們都認為皇上評價他任性妄為,刻薄冷漠這八字真是恰當得不能再恰當。因此當他甩開了宮女的手,誰還會不怕死跑上去再去拉。
大殿裡沒有別人,在遠遠的地方,皇帝一人坐在龍椅之上。他右手執著一支筆,左手撐著腦袋。他寫一些字,但決對心不在焉。
雖知有人來,但他依舊沒有抬頭。
檀漓也低著頭,看著一塵不染的地面,上面倒著自己的影子。
他還是先開口了,低低地喚了聲:“韶廉。”
沒有反應。檀漓微微有些惱火起來。往前走了一些,韶廉抬頭掃了他一眼,說:“別過來了。”
然後又低下:“不想看見你。”
檀漓更加惱怒,一甩袖子,說道:“不想見就不見,這輩子都不要見才好。”
然後轉身離開,大殿裡滿是他凌亂的腳步聲。韶廉聽到腳步漸遠,也沒有追上去。
檀漓的性格他是熟知,定是希望自己能追上,道句歉,就完事。這次哪有這麼簡單。他於是頭也沒抬,繼續手上的動作。
檀漓走到大殿門口,也沒見韶廉追上了,由怒轉變成了擔心,走上臺階時候,終於忍不住回頭往了一眼。見韶廉還在大殿上,埋著頭,看不見表情。
檀漓一怒之下坐到了臺階上。長長地頭髮拖在後面,散開,變成一圈撒了一地的墨。
這麼坐了兩個時辰。一個在殿裡,一個在殿外,氣氛實在是詭異。最後韶廉還是妥協。拿起座上一件墜著星星寶玉的黃色帝袍,隨意披到身上,走向坐在門外的賭氣的少年。
他穿了件雪白的暗紋鍛袍,罩著外邊綴著流蘇和絨毛的薄紗。他烏黑的頭髮傾瀉而下,消瘦的肩膀,單薄瘦弱直想讓人擁入懷中。
韶廉從後面拍拍他,沒反應。
還在生氣?
他繞到前面,看見他歪著頭,抱著雙腿。右臉頰貼著自己的膝蓋上,面頰泛著潮紅,還有清晰的淚痕。他熟睡的時候,睫毛纖細而長,會微微抖動,煞是好看。如罩著薄而淡的煙雨,結了丁香般的愁怨,清淡卻淒涼,心疼就更多一些。
韶廉從前面抱住他時候,他醒了。迷茫地抬眼看了一眼韶廉,然後伸出手,也抱住了他。
蹭著他的臉,檀漓的臉是冰涼的,怎麼也捂不熱。但他的呼吸是熱的,帶著淡淡地喘息聲,嬌豔迷人地縈繞在韶廉的耳邊。
猛然想起什麼,檀漓一縮手,說:“走開。”
“喂。這明明是我該生氣的事情。”韶廉委屈地說。
“我病了,你都不來看我。”更加委屈。
韶廉才放開他:“因為我很生氣。你居然帶著寧文去蒙古,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內疚一輩子。”
檀漓不聲響了,彷彿正中下懷。他半晌才用極低的聲音說:“我以為你會,原諒的。”
韶廉捏了他一下臉:“你就覺得我不會生你氣,哪日,你真把我氣走了。我看你怎麼辦。”
他又說:“都怪我太慣你,把你慣成這個樣子。不過我喜歡。”
檀漓抬眼看他,還掛著淚珠的臉蛋。韶廉伸手抹去,薄薄的嘴唇彎成好看的弧度:“真拿你們沒辦法,我是不是真是太好了?把你們一個個都寵成這樣。看了下次要好好定定規矩,不能讓你們為所欲為。”
見檀漓望著自己,錯愕的表情,他才歪頭問:“怎麼了?”
“你原諒我了?”
韶廉撲哧笑了出來,揚起手,摸摸他的頭:“我怪過你麼?”
前面誰還不來看我?誰還在大殿上對自己不理不睬,誰……檀漓臉一陣紅,惱怒地站起了。想起了什麼,他望著韶廉:“我爹……”
韶廉嘆了口氣,檀漓便知道了答案。他看向遠方:“我一直想他死的,但是他真的死了,我還是會難過。”
“都會這樣。”韶廉淡淡地說,轉眼看檀漓,見他的身體單薄,微微發抖,想起他剛受了風寒,可能還未痊癒。就把帝袍脫下,披到他的身上。檀漓回頭,驚嚇起了,把他的手一推:“瘋了你,快穿上。”
韶廉卻沒有妥協,把他乾脆整個人裹在懷中。親吻了他的臉:“我的便是你的。”
就這樣抱著,兩人都看著遠方的薄雲變換著形狀,如羽毛豐碩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