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呼萬歲的祝福聲中,元昭帝才第一次同自己的皇后四目相對——
一樣的隱忍,一樣的割捨,一樣的抱負,一樣的落寞。
唯一不同的,只是勝敗結局。
春宵
頭頂,是層層疊疊的硃紅紗幔;腳下,是軟若浮雲的嬌嫩花朵。
薰香繚繞,燭影朦朧。
待宮女隨侍紛紛退去,諾大的寢殿頓時安靜下來。
只剩下一對新人在禮案前並肩而坐,沉默無言。
啪!
貼金的紅燭爆了一個小小的燭花,攪動了一室沉寂——
林皓羽慢慢抬起手,摘下了頭上沉重而無價的帝冠,放在禮案之上,隨即又褪下身上厚重繁複的禮服與貴重吉祥的珠寶綴飾放落一旁。
範敏也隨即摘下頭頂的金冠珠釵,解開綴滿寶石的霞帔。沉甸甸的禮服脫下,頓感輕鬆,不由得輕吁了一口氣。
“禮數繁複,難為你了。”
林皓羽抬起手,幫她理順汗溼的額髮。
溫柔又親暱的動作,是丈夫對嬌妻的溫情呵護。
指尖劃過額頭的觸感曖昧又清晰——
“謝陛下關心。”言罷,輕輕的靠進眼前寬厚的胸懷中。
淡淡的紅暈浮現在如玉的臉頰上,甜美的笑容帶著新婚的幸福。
江山在握,美人在懷,如此完美的情景讓林皓羽不禁朗聲而笑:
“哈哈哈……江山美人,莫怪天下人會捨命追逐,這兩者皆得的滋味確實美妙!只可惜——”
範敏忽然伸出手輕掩住林皓羽的薄唇,幽怨嘆道:
“別說這些不是你想要的。”
……別說,我放棄一切也爭不過你的東西,卻不是你想要的……
輕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林皓羽淡淡一笑:
“範敏,你為自己活過嗎?”
聽到這意料之外的問話,範敏眼神一冷,低聲答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我這一路走來,身不由己的事要遠多過心甘情願的,不是麼?”
“這是為君者的宿命。”
“宿命……真是令人無可奈何的詞。不過,我還是想任性一次。”
“你決定了?”
已然卸去溫柔偽裝的範敏直起身,眼神凜然的看著林皓羽。
“是。簪呢?”
微怔之後,範敏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袋,遞給了林皓羽。
“你選擇這麼做,會失去一切。”
“聽起來,你是希望我放棄嗎?還真是矛盾。”
“矛盾的是你吧?寧可讓他怨恨你也不願接受他的心意,利用驅使更是毫不憐惜——你不愛他,又為什麼要為了他放棄所有?”
“聰慧如你,也想不明白麼?”
“男人的心思,女人又怎會完全明白。”
“哈。”
林皓羽笑著開啟手中的錦袋,取出裡面的半截烏木簪。
“斷的?”
“原物就是如此。還有,希望你不要轉移話題。”
“真是咄咄逼人的皇后啊!”
林皓羽苦笑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不愛他,是因為不想用‘愛’這麼自私、盲目又善變的詞來詮釋我們之間的關係。”
“你對‘愛’的看法太悲觀了。”
“但事實如此。自私就不用說了,你的弟弟為了‘愛’而一意孤行,枉顧責任棄國家親人於不顧,這難道不是盲目嗎?而無雙……”頓了頓,林皓羽的眼中浮現一絲落寞,“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最後也還是……”
“他會移情別戀,也是因為被你傷的太深。你若真正在乎他憐惜他,又怎會忍心讓他為你不顧性命的征戰十年?”
“因為,我曾向衛夫人承諾過,要讓無雙成為威震天下的名將。如果當初我順了他的心意,那麼,他也許要繼續揹負著‘以色侍君’的蔑稱,做和平年代裡一個庸碌無謂的武將,而不是現今如戰神一般名揚四海的‘無雙將’。”
“但是,也許,對他來說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名聲好壞他並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如果他是女子,我願承諾他生生世世。但,他是男人。世間衡量男人是用功績而不是感情,所以這樣的幸福我不能給他。只是……他未能明白我的心意,而我的一次錯誤,更讓他徹底的誤解了我。也許,這就是命中註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