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惘,“不過,老九那小子,倒也真是從小就招人疼……”說著看向君瀲,“若不是有你,今日本王與他大約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情形吧?”
君瀲喉結滾了滾,眸中星芒閃動。
“你不要問。本王是不會給你任何承諾的,即使皇上都在這杯酒裡給了你。”成王明白他的心思,臉上卻已恢復了寒月之色,目如點漆,熠熠生光,“不是我存心要讓你去得不安,就是老九,他現在又能對你保證什麼嗎?”
君瀲的目光移向了身旁的水波,淡淡靜靜:未到花開的時節,滿池新綠也有著一絲寂寞。風拂過來,亭亭如蓋的葉片便隨著清風一浪迭一浪的往池塘那岸湧,這岸就越發顯得空寂了。成王卻見他在這時輕輕綻出抹笑來:“王爺說得對,君瀲並不敢奢求太多。一切都是君瀲自己選的,君瀲從不怨,亦不悔。”
“那……可有不甘?”問句脫口,成王不意自己又一次失態。
君瀲仍是笑笑的,卻肯定的點了點頭:“有。”
成王沒想到。
只聽君瀲還是笑笑的說道:“今天是三月十九吧?只差一天呢,離得也太近了……”
成王自也聽不懂,只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綠葉撥開後的水面上,竟有一朵小小的白色的睡蓮在那笑容裡,盛開著。
正在這時,有人旋風般的衝了進來——之惟喘著粗氣,身後跟著幾個追趕不及的親衛。少年邊跑邊喊:“先生!先生你別做傻事!”說著又看向成王,“父王,之惟已和你在一起了,你就放先生走吧!”
“什麼?”成王皺眉,“怎麼回事?他不是已……”猛然覺察到了什麼,立時看向君瀲:“你不是已喝了嗎?”
“請恕臣欺瞞王爺。”君瀲回答,目中含歉,成王卻見他只是看向之惟一人,“方才杯中酒已為世子所潑。”
成王恍悟上當,不由勃然:“那你還站在這裡作甚?”
水波清澈,映出君瀲眉間的柔軟眷念:“只因微臣答應過世子:在這裡等他。”
“那為何要欺騙本王?”
“若非如此,王爺以為君瀲現在還能以自由之身實現承諾嗎?”君瀲微笑,“若非如此,王爺又怎會對君瀲說那麼多話?”
成王久歷滄桑,心念一轉,立刻想通。壓住怒氣,他冷冷笑道:“想不到本王仍舊是低估了你啊:原來你不是在向本王討承諾,反是在給本王承諾呢。”
君瀲沒有否認。
“但本王現在改主意了,本王不要你那樣的承諾:我不准你死,我要你活著。”成王收了笑容,無形中已帶了幾分肅殺之意,“天命雖高,卻還是自己爭的保險。你莫驚訝,我並非不信你承諾之事:皇上看來的確選定的是我,而你也肯以命換命——你一死,老九定心死——心死,人卻能不死。話是沒錯,你與皇上也的確是最瞭解他的人。但你們瞭解的是此刻以前的他,你們誰又能保證:他心死後,人還能是原來那個人,還會如你們所想的行事?”
君瀲沒料他竟如此坦白:是勝券在握,還是……“王爺……”正要解釋,卻見成王凝注於他,目光竟隱隱含波:“你道願為他犧牲一切,你又怎知他不也是這樣想?”眸中煙波流轉,這冷山般的人物竟要停頓了下方能繼續,“天下皆道你是他的愛人,可他,難道不也是你的?”
此語一出,眾皆動容。君瀲也是心頭劇震,很想仔細端詳成王現下表情,但也深知尊卑有序君臣有禮,於是反垂了眸,看到水波輕漾,光影剎那離合。
那頭成王已很快平定了情緒,接著言道:“你是不是奇怪我怎還要對你說這麼多?其實本王早說過的:本王從不曾看輕於你。時至今日,此心亦未變。天下人許不解你,但本王卻一直尊重你與老九的情意,更尊重你這個人。不然,我也不會將之惟交託。君瀲,你有才,也有德,堪為重任。”
這就是未來天子的許諾嗎?重任相委,好個錦繡前程!君瀲抬首看向成王:深沉目光中含的幾許誠摯看來是真的;況聽方才言語,他解他們情意的心想來也是真的。如此帝君,若真能成其股肱,也應是件幸事吧?
“本王既是解人,自也不會讓你為難。只要你肯發誓效忠,我這便送你出城與老九相會,以你二人深情,你定能勸他歸順,從此你二人齊齊襄助於我,非但可長相廝守,百年後更能雙雙青史流芳。”成王又道。
身前身後,共效于飛,的確是一生的盼望啊。只是,當真能如此嗎?壓根無須思量,君瀲淡定一笑:“王爺厚愛,君瀲心領。但恕君瀲……難以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