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
膝骨劇疼,那手下疼的一個冷顫,陣法中便有了破綻,江鄂微微一閃,順利地逃出了眾人的包圍。
“好功夫。”鬼面飲著向香茗,讚了一句。
江鄂眉梢一挑,心知身後眾人已不會再上攻擊,便低頭察看傷口。堅實的胸膛上箭羽猶自顫抖,黑色的 衣服被逐漸滲出的鮮血染成陰鬱的妖紅。他卻忍不住一笑,抬起手來,毫不猶豫地折斷留在身外的半載 箭身。
手掌平伸,用力在自己的傷口上拍上一掌,頓時血如泉湧。那箭頭則穿透皮肉,從後背飛了出來。
在某種意義上,江鄂的武功並不算是上乘,風雅頌的三位護法隨便哪一個人都能輕而易舉的從這陣法中 安然脫身。但他有著別人所缺少的特質,這樣近乎拼命的招數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肯使出來。
機智,果斷,悟性奇佳。
鬼面看著江鄂仗劍而來,心中暗暗讚歎季獨酌選人的目光,手中茶杯輕輕放下,反手在石桌上猛烈一擊 ,長劍出鞘。
鏘鐺一聲。
江鄂手中的劍和鬼面手中的劍對在一起。
四目相對,兩人一起笑了出來,隨之,頗有默契的同時撤劍。
鬼面將石桌上的另一碗茶捧到江鄂面前:“茶水尚溫,請江大俠先潤潤喉嚨吧。”
江鄂不說二話,捧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好,好,爽快。”鬼面衝著他挑起了大拇指,“剛才那一劍江大俠明明有機會殺了我的部下,卻只刺 他的膝蓋,這份氣度實在不凡。”
面對如此讚揚,江鄂半分謙虛也沒有的坦然收下,隨手拿了茶壺又為自己滿上一碗,這回他只是細細的 抿著茶裡的香味:“每一個生命都值得尊重,更何況……”
“更何況?”
“更何況,我若殺了季獨酌的忠實手下,只怕他這個樓主也難做吧。”
咣噹,鬼面手中的茶碗掉在地上,很不給面子碎成碎片。
雖然臉上罩了一幅鬼臉面具,鬼面還是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試探著問:“江大俠在說什麼 ,我聽不懂。”
江鄂吹著茶碗,不鹹不淡的說:“我說的什麼,你應該再明白不過了。”
聞言,鬼面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問道:“江大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說實話,一開始我確實被你們騙的一塌糊塗。”江鄂苦笑一聲,心中想起密道里自己拋下心防,勾住 季獨酌小指的那一瞬。
季獨酌說:江鄂啊江鄂,你這一輩子還是屬於我季獨酌的。
又說:我生來本姓季名酌,後來發現人註定要孤單一生,才為自己改了名字。
生死與共,生死與共,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謊言啊。
那個時候,自己真是傻傻的被騙,以為他眾叛親離,以為他的身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江湖多風浪,如 果連自己都撒手不予理會,他這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孤零零一個人該怎麼活下去?
可是,這一切不過是他的謊言。
江鄂細細的品著香片裡那種淡淡的苦澀:“最開始我只是覺得那裡不對勁,卻並沒對季獨酌有一絲一毫 的懷疑。等到那個釀酒的老紀要我們送他上跑馬鎮,我才慢慢的疑心了。可惜啊可惜,季獨酌把一切安 排的太完美,太過完美的戲就難免顯得有幾分假。”
“原來還是我的問題。”人群之外,老刀沉著臉,一步一步走上前來,雙手一抱拳,“敢問江大俠,為 什麼太過完美就會變成假呢?”
江鄂別有深意的看了老刀一眼,喝乾手中的茶:“太過完美的戲會忽略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人心,人心的感情。”江鄂輕輕指著地上的茶碗的碎片,“人心就是這隻碗,你要非要打破它,用強 硬的手段取得裡面重要的東西。但碗卻已經碎了,就算用最好的膠水粘合,它也不會如原來一般完整了 。”
老刀和鬼面被說的啞口。二人對看一眼,都在心中罵了一句:樓主,你真作孽。
江鄂揚起頭,看到天邊大雁南去,哀鳴聲聲。
在三年前江流水落下天險之時,他就堅定地相信自己註定一輩子無愛無恨無血無淚。卻沒想到,只要三 年,只要短短的三年,自己的心頭居然會再次因為一個人湧起氣憤的感覺。
季獨酌啊季獨酌,你可滿足了?
他挑著嘴角笑了一笑,向鬼面伸出手來:“好了,現在請把七日斷魂的解藥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