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騁痛醒,只見盧雅江一邊穿衣服一邊氣鼓鼓地問他:“你為什麼又脫我的衣服!”
韓騁委委屈屈地說:“昨晚我們的衣服都是溼的就睡了,你也不知道幫我脫一下。半夜把我給痛醒,頭痛,嗓子痛,心也痛,我只好把衣服脫了。”
盧雅江臉色稍緩,揚起下巴道:“活該!”
兩人來到寒潭邊上,用潭子裡的水清洗臉和身上的汙穢。他們從懸崖上摔下來的時候滾了一身泥,但是昨天晚上實在太累了,所以就沒有清洗。
韓騁剛剛洗完臉,一抬起頭,泛著寒光的梅紋扭絲劍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順便替他削掉了幾根新冒出頭的鬍鬚。
盧雅江皮笑肉不笑地說:“現在可以說清楚了吧,你到底是誰。”
韓騁幽幽嘆了口氣:“你看我,有沒有覺得有點面熟?”
盧雅江迷惑地打量他,越看越覺得,好像還真有點說不上來的熟悉。
韓騁道:“小時候,我們一共三十六人,一起在尹言手下習武,三十六個人要學三十六種兵器。練劍的時候,你有一兩招學不懂,還請教過我。你都不記得了。你習的是軟劍,我練的是闊刀。”
盧雅江慢慢將手中的劍放了下來。這些事情,連他天寧教中人都知者甚少,外人就更不應該知道了,除非,這個人真的曾經親身經歷過。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記得你是哪一個,我只知道後來,三十六個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我和……我一直都不知道消失的人去了哪裡。你、你怎麼會成為五輪教派的傳人的。”
韓騁道:“哦,我本來就是五輪教的傳人啊,其他人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自己偷偷溜下山的。當年金蟬劍劉遠通暗戀我父不成,因愛生恨,於是為了奪我父手中的秘籍,趁我父親喝醉了酒偷偷暗算我父親。我父親並不防他,因此吃了大虧,重傷下拼了命把我送到出岫山。咳,你也聽劉遠通說了,我父親和右護法有舊交情,右護法就收下我了。後來我知道了這些事情,就偷偷從右護法哪裡把五輪秘籍偷了出來,然後就下山了。”
盧雅江還是一臉疑惑:“是這樣嗎?”
“是啊是啊!”韓騁說:“我逃下出岫山,唯一捨不得的就是你。我從小就喜歡你,但是你都不喜歡我!你喜歡那個看上去傻乎乎的傢伙!我哪裡不如他了!”
盧雅江莫名奇妙了半天,才知道他說的傻乎乎的傢伙指的是高晟風,臉色一變,剛剛已經收回去的軟劍又抵上了韓騁的脖子,把他的脖頸割開了一道小口子:“不准你侮辱教主!”
韓騁委屈兮兮地說:“我第一次在金陵城裡看見你,我就認出你了。我對你一片深情,想盡辦法賴在你身邊,你卻對我非打即罵。”說著說著就激動了:“我七歲的時候,你還偷過我的饅頭!你偷了就偷了吧,你居然還分了一半給那個笨蛋吃!氣死我了!!!”
盧雅江先反駁道:“教主英明神武,豈容你這鼠輩侮辱!”然後想了想,關於饅頭的事情只有模模糊糊一點記憶,不是很清楚了。
當年右護法手下三十六名少年,前任教主早就選定了高晟風作為繼任者。七歲之前,高晟風和其他少年一樣習武,直到有一天,尹言暗中授意他模仿另一名少年的言行舉止,併兼習那人所練的兵器。半年後,那名少年突然消失了,尹言卻教他化妝成那名少年的模樣頂替那人出現。於是,在別的孩子眼中,第一個消失的人其實是真正的高晟風。再過不久,尹言又讓他替換另一個人……就這樣,人不斷的減少,每次消失的都是他上一個假扮的人。從七歲開始,他就不得不頂著別人的身份和別人的相貌、模仿著別人的舉止和別人的聲音活下去。他每假扮一個,化妝的本領就精進一步,學會的兵器就多一門。就這樣,一直到他十五歲的時候,三十六個人只剩下他和盧雅江。也是這一年,天寧教前任教主去世,去世前將畢身功力全部傳給了他。習武時,三十六名少年皆以對方所練兵器稱人,不稱名姓,最初的高晟風是“闊刀”,而最後一個被高晟風取代的,也就是真長著如今教主那張假的人是“長纓槍”。高晟風即位以後方恢復使用真名。但除了名字是他自己的,這教主號令是他在用,其他又有多少真正是他自己的呢?
韓騁說:“你說你說!你倒是說出一點來,我哪裡不如他!”
盧雅江冷冷地瞪著韓騁:“你哪裡都不如他!”
韓騁氣的又要吐血了。想當年,他好不容易哄得尹言親手給他做了一個饅頭,捨不得吃,就藏在石頭後面,先跑去練武,打算等肚子餓了的時候再回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