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紫卿見狀,眉頭就皺了起來。
為首那人他是認得的,楊氏家奴,平時橫行無阻,狐假虎威。
只是楊家的人找安笙作什麼?
羅紫卿不安的看了看身邊的人。
安笙也正茫然的看著他,又看了看堂中的那群人。
對方顯然看見安笙了,居然一改素日趾高氣揚的行徑,客套的上前。
「這位定是連聖上都誇讚不已的波斯大師了?」
「大師不敢當,我便是安笙,請問何事?」對方客氣,安笙自然也客氣,微微行了個禮,回道。
「我家主人有請。」
「你家主人?」安笙皺眉反問。
「虢國夫人!」來人甚是自豪的一挺胸,大聲回答。
聽見是楊氏一門中鼎鼎大名的虢國夫人,周圍的客人都齊齊驚呼一聲,又把目光落到了安笙那邊。
這波斯少年,與師父獻寶九龍白玉冠,當今天子親口誇獎「鬼斧神工」,早已是整個長安人人皆知的事情,哪知連現在最蒙恩寵的虢國夫人都另眼相看,專門遣人客氣的來迎。
眾人看向安笙的眼光中,不禁多了幾分豔羨,甚至嫉妒。
可羅紫卿和朱顏卻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情。
楊氏一門恃寵而驕,更與權傾朝野的李林甫相互勾結,把持了整個朝政,連太子李亨都絲毫不放在眼裡,飛揚跋扈,滿朝側目。
而安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波斯玉工,無權無勢也無後臺靠山,虢國夫人為何要這般客氣的來迎?
兩人越想越是忐忑不安,朱顏靠近一步,伸手拉拉安笙衣衫,低聲道:「安笙……」
安笙卻回過頭來笑了一笑,「不妨。」他安慰般輕輕拍了拍朱顏的手,也低聲回道:「我去看看到底什麼事,想來是無礙的。」
接著,他皺眉看向那幾個楊氏家奴,繼續道:「他們不比那些萬騎營的兵士,要是拒絕了鬧騰起來,可就不是打一場能解決的了。」
朱顏聽了沉默不語。
一旁羅紫卿微微點頭,「不錯,若得罪了楊家,翠濤居以後說不定就永無寧日。」他看了看那幾人,又回過頭來看向安笙,「我瞧虢國夫人這樣子,也不像是有什麼惡意,不過,安笙,你還是要小心一點。」
尤其是要收斂好你那一言不合就給人臉色看的性子……不過這句話羅紫卿並未說出口。
安笙也點點頭,「我去去就來,紫卿,你們也別太擔心了。」
他說完輕輕一笑,便隨著楊氏家奴上車去了。
◇◆◇
虢國夫人新建了宅院,南向而成,朱門粉牆碧瓦,裡面花木扶疏,綠蔭掩映。
馬車一直駛進了府裡才停了下來。
安笙在身穿綾羅綢緞的侍女引導之下,拐彎抹角,來到華宅深處。
越往裡走,香氣越濃。安笙認得有蕓輝香的味道。
這是一種出在于闐的香草,色如白玉入土不朽,和泥塗抹牆上,香味長年不散,但價比黃金,十分珍貴,可虢國夫人府裡,屋壁內外都用蕓輝香塗抹不說,戶隔也全飾以金銀,沉檀做棟樑,一律水磨,透出香氣來。杏木鋪的走廊上,全是波斯地氈,氈下也鋪著一層龍腦香和鬱金香。
侍兒捲起珠簾,裡面高坐一人,著淺黃色衣衫,烏黑的雲鬢上只裝點了幾枝簡單的髮簪步搖,臉上也並未像時下貴婦流行的那樣貼花鈿,脂粉不施,雙層淡掃,乍看之下給人一種淡雅宛然的感覺,卻又含著說不出的風流韻致。
身旁,侍女小聲說了一句,「這就是夫人了。」
安笙於是行禮,卻被虢國夫人出聲制止。
「大師不必多禮。」虢國夫人笑道。
她一雙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安笙一番,又道:「久聞大師鬼斧神工,今日一見,竟是這般年輕,真是叫人意外。」
安笙不知虢國夫人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但見她模樣素雅不妖嬈,訪談間也並非想像中那種居高臨下咄咄逼人的頤指氣使,反而一派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心裡倒先存了三分的好感,言詞應對之間也不由得緩和了一些。
「安笙不敢妄稱大師,夫人過獎了。」
「難道九龍白玉冠不是出自大師的手不成?」虢國夫人抿唇一笑。
對這點,安笙倒是早有應對,不慌不忙的慢慢說來,「安笙功力尚淺,九龍白玉冠都是師父之功,我不過是幫忙搭把手而已,怎麼敢妄稱『大師』?夫人這樣說,真是折煞安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