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看看聖上的國事處理到哪裡了,要是大事都處理完了,偶爾曳舟遊玩也無不可。”
燕帝笑了:“子熙儘可去看,朕不怕檢查。”
御案上的奏摺分為兩邊,一邊是批過的一邊是沒批過的。現在批過的那邊被小黃門移下來那麼多,可見燕帝的勤勉了。
現下沒批過的那邊嚴淑君又拿來一些,這些奏摺看似多,但有一部分其實是無意義的爭吵,臣子之間難免互看不順眼互相傾軋,在一個問題上殺傷許久,尤其是現在朝廷正在清洗的時候。
慕容輝隨手拿起一本展開來看,目光慢慢凝住了。
燕帝自己在那邊剝葡萄吃,吃了三五顆,見慕容輝不過來便剝了一顆拿過去找他。
往慕容輝口中塞了一個,探頭過來問:“這是什麼?”
然而他目光所及,卻也凝重起來。
慕容輝喉頭滾過那顆多汁多肉的葡萄,連嚼都沒有,差點嗆著,但他現在沒工夫去計較這個。
燕帝拿過那本奏摺,沉聲道:“這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
慕容輝想起嚴淑君方才端著奏摺進來被自己一撞散落在地,便說:“咳咳,應當是剛剛送過來的。”
燕帝又看了一遍,冷聲道:“把工部尚書給朕叫進來,朕讓他看看他做的好事!”
奏摺上寫是大事——長江中游地區連日暴雨,下游地區也是陰雨不斷,於是發生洪澇,長江下游多出地方修有築壩,現在大水一來卻半點作用都沒有,多處都被沖垮,百姓田地房屋遭淹,流離失所者泰半。
處理這種大事就不僅是工部尚書的事情了,吏部尚書、戶部尚書都來了,商議了兩三個時辰,燕帝先是把負責督造的工部罵了個狗血淋頭,再就是擬定賑災事宜
。
這一年中哪能沒有個天災人禍的,賑災都有比較完備的程式,只是……這個賑災的人選很成問題。
賑災銀數量龐大,要是人沒選好,選了利慾薰心的人去,那必定是中飽私囊,於百姓有害無利。
在擬定人選時,慕容輝曾毛遂自薦,可燕帝不批,有人會意皇帝的意思,推薦了御史大夫於松。
燕帝的神色有點沉吟的意味,“於松?對,朕倒是把他忘了,就是他現在在忙著徹查唐家的事情,不過賑災的事情大些,那……”燕帝像是在四下尋找誰,卻沒找到。
慕容輝上前一步道:“聖上,微臣在擬詔書吧。”
燕帝看了看他,點頭。
不久,於松便被任命為賑災特使,前往受災的淮揚等地賑災。
起初上來的奏報還算可以,畢竟這麼重大的災情,沒有鬧得百姓揭竿起義已經不錯了,看奏報的樣子,像是事態已經在逐漸被穩住狀態中。
災情發生是在七月中旬,一個月後,江南西道監察使卻突然上奏,奏摺中言於松庇護家人在賑災途中強佔良田房契,並大肆抬高米價,令物價飛漲百姓餓死良多。
燕帝接到這一奏報時一愣,雖然他相信於松的為人,但也不能視而不見,便命人下去徹查。
徹查的結果卻竟然是——果如監察使所言!
這件事說起來並不和於松有直接關係,幾乎都是於松家人做下的。
於松一生清貧,幾乎稱得上是家徒四壁,於松的老母親身體不好,需要大量的銀錢治病看病買藥,於松過得拮据所有的俸祿賞賜都送回家去,但依舊杯水車薪。
於松的無妻,只有一個侍奉婆婆床榻主家的妾侍,這女子就是傳說中身份高貴出身江左名門的謝氏宗族宗女。
謝氏為於松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嫁入謝家這些年一直勤勤懇懇地維持著家中活計,自己的陪嫁全都陪進去了不說,每天還要織布補衣和尋常農婦一般去掙錢。
她以前也是大族出身,就算不養尊處優,吃穿用度那不會差,現在淪落至此也未曾有怨言。
這一次於松前往淮揚賑災,於老夫人再次病倒,謝氏不敢為銀錢叨擾丈夫,正在焦急之際,謝氏的兄長替她出了個主意。
於松打壓物價,令商家無處賺錢,謝家長兄不知是搭上了那一家商鋪,說是隻要謝氏以於松之名為他打通財路那商家將送奇珍藥材回饋。
謝氏只得答應,她模仿了於松的筆跡寫了一封通行信,還蓋了於松的印章。於是米價飛漲,百姓買不起米,拿不到吃食,甚至發生暴動。
於松聽聞事情有異便去查探,卻見人拿出他的親筆信來,看過之後就猜到是何人所為,立即遣信回家去責問謝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