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熱得脫掉幾層皮。往常還沒到這個時分,先帝早已帶著人去了山上避暑。今年裴旦剛登基,還沒有去,宮裡有些流言傳出來,裴旦宣稱說這段時間事情忙,等忙過了就去,讓眾人先準備著。
候府裡現在是家徒四壁,蘇小陌屋裡就剩下一張床,起居不便。他問了幾次安國夫人何時動身,安國夫人只是搖頭,拍拍他的手,示意再等等。
蘇小陌問原由,安國夫人也是搖頭。
安國夫人不會寫字,蘇小陌也就無法了。
等到裴旦起程去小行宮避暑時,安國夫人突然就面有了喜色,當天拉著蘇小陌去洛城最貴的聞香齋吃了頓大餐,吃得蘇小陌肚子都撐圓了,半夜睡不著。
夜裡,蘇小陌正躺在床上,雙眼瞪得大大的,不知想什麼。房門就被敲響了。蘇小陌一邊問是誰一邊去開門。
門外站著安國夫人和董之,一人揹著一個大包袱提著一個大包袱。
蘇小陌愣了愣,被安國夫人瞪了一眼。
蘇小陌:“現在動身?”
安國夫人點頭。
蘇小陌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晚上路不好走啊。”
安國夫人抬起腳,看樣子是要踹蘇小陌。
蘇小陌退後兩步:“走就走,別動手哈。”他轉身背起早就收拾好了放在一邊的包袱,跟在安國夫人的後面出門了。
門口停了一輛雕花馬車,安國夫人被董之扶了上去,蘇小陌也跟著鑽進去。馬車內椅子上鋪了厚褥子,坐得安穩又舒適。蘇小陌不禁眉頭舒展,往椅子上一倒,準備繼續睡覺。
董之坐在外面,和車伕並排。
洛城有宵禁,這麼晚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馬車漸漸走起來,沿途越過很多房子。
這一帶住的都是有權有勢的大官,每一幢房子也都是高大精美,屋簷勾角,屋頂上,卻站了兩個人。
二人都是一身黑衣打扮,對視了一眼,一人飛身跟著馬車,一人去回稟訊息。
影衛將蘇小陌離府起程的訊息傳到御營中時,裴旦正在大賬中看著一本傳奇話本。本子上有些彎彎扭扭的字跡,寫了些亂七八糟的內容,看得裴旦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失笑。
賬中立著王超。王超臉色不太好,有點鬱悶。最近裴旦很不好伺候,就連對著陌美人也發了幾頓脾氣。
王超估摸著,自個兒可能很快要去陪他師父了。
賬簾突然一挑,鑽進來一個黑衣人。王超先是驚了一下,看清了才放下了心。黑衣人跪下,道:“蘇候起程了。”
裴旦正微微翹起的嘴角凝住了,接著下沉,雙唇抿成了一條線。
影衛接著道:“一起的還有安國夫人、奴才董之、車伕。”
裴旦:“車伕查過了吧?”
影衛:“查過了,沒有問題。”
裴旦將話本合上,重重丟在案上:“繼續跟。有什麼異常立刻稟報。”
影衛:“是”話音落,便起身出了營賬。
王超就覺得眼前又是人影一閃,心道哎呀媽呀,好俊的功夫。他還沒嘆完呢,就聽見皇帝“哼”了一聲,站起來在營賬裡繞著圈兒。
王超心裡又叫苦,果然皇帝不經意瞥見他,龍顏甚為不悅道:“朕很熱,去打桶涼水來!”
涼水易打,佳人難求。
裴旦脫了衣服泡進水裡,入水就火了,又出來,邊出邊罵:“這他孃的什麼冷水!”
王超苦哈哈地道:“奴才馬上換。”
等貨真價實一點熱水都不加的涼水搬上來,裴旦才泡了進去。王超看得挺擔心,萬一皇帝病了,可怎麼好。
裴旦整個人都浸在冷水裡,屏著氣。水裡他睜著眼睛,黑黝黝的瞳仁格外凌利,眉心皺著,似有解不開的心結。
等沒氣了,他才鑽出水,用手把溼發捋到腦後。他額頭飽滿,五官深遂,水珠從他的鼻樑眉梢不斷地滴下來,看上去很是讓人臉紅心跳。
陌陌剛進來就看見了這樣的畫面,臉上飛似地騰起了紅霞,蠅吟一般叫了聲:“陛下。”
這聲又軟又糯,聽得裴旦皺眉。他端詳陌陌的雙眉,這雙眉濃淡適宜,彎彎細細,確有幾分像他,可那人從不這樣喚“陛下”。都是被氣到了,才會氣呼呼的叫一聲,像要刻意拉開距離一般。
裴旦心中再添煩燥,招手讓陌陌過來,一把就將人拉進了桶裡。
陌陌只來得及驚呼半聲,後半聲被吞進了裴旦的嘴裡。
她索來侍君誠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