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
白落星也是面對這屍山血海一時不忍,說過後便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淺浮了,只因別人要來殺你,你若不反抗,便只有被殺!
宗宸面色凜然,說道:“我宗家世代為將,每一代都有熱血男兒戰死在沙場,自然知道失去親人的傷痛。我把守邊關,兢兢業業,不為效忠皇帝,也不為報效朝廷,只為拒敵於國門之外,使本朝百姓免遭戰火。否則一旦契丹鐵騎破關南下,燒殺搶掠之下,百姓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彼時生靈塗炭,流血漂櫓,傷心流淚之人又豈止是現在的千倍萬倍?”
此時宗宸態度肅然,神情凜冽,在如血的殘陽中佇立於城樓之上,凝重直如淵渟嶽峙一般。白落星看慣了他的溫和明潤,卻是頭一次見到這個殺伐決斷的宗宸,竟然看得呆了。
天色漸漸有些昏暗了,可契丹人還是前仆後繼衝來,硝煙戰火,絲毫未減。宗宸統籌全域性,審時度勢,又接連傳下幾條將令。這時突然一個身影從遠處的城牆上躍出,只見他身著宋軍軍服,反手一揮,拍落身後射來的一蓬羽箭,雙足甫一落地,又即向前竄出數丈,兔起鶻落,瞬息間便已超出宋軍弓箭的射程,其身形之敏捷,手法之老到,絕非普通軍士所能為。宗宸暗想,難道此人竟是混入我軍的奸細?正要派人到那處檢視,此時一個偏將狂奔而來,撲通一聲跪在宗宸腳下,痛心疾首道:“將軍,屬下失職,被那契丹人潛入營中,畫了破虜關城防圖去。那廝武藝高強,我等攔他不住,現已出關去了!”
原來此人半月前就已潛入破虜關,暗中殺了一名軍士,穿了他的衣甲,又照著他的模樣做了人皮面具戴在臉上,平日裡隨著眾人一同操練,一同守關,閒暇時便在破虜關中四處遊走檢視,歷時半月,將關中情形盡皆畫在一幅絲帛之上。只因今日大戰,一時不慎露了馬腳,被人識破,這才衝出關去。以上種種宗宸等人皆是事後查訪才得知的,並且此人本是中原武林中人,卻投靠了契丹大將耶律古烈。這耶律古烈乃是遼國皇帝的親侄子,受封許王,帶兵駐紮在破虜關以北二百餘里處,處心積慮,虎視中原。此次受命攻打破虜關的,就是他帳下軍馬。
而此時宗宸尚且對此一無所知。肘腋之間奇變突起,他心念電轉,暗中思量以此人的身手,此時破虜關中只有自己和白落星方可勝之。但城下契丹人漫山遍野,以一人之力對抗千軍萬馬,縱使他武功再高,也是如同滴水入海,艱險難測,他知道白落星俠肝義膽,只要自己開口,他必定會去,但白落星並非朝廷中人,宗宸實在不願他冒險。至於自己帳下諸將佐,便是去了也追他不上,於事無補。而自己身為守關主將,縱攬全域性,豈可輕動?他心中雖然計較前後,但其實也僅一瞬間而已。此時只見身邊白影微晃,白落星已一躍而出,宗宸忙伸手去抓,卻只堪堪觸到衣角。
白落星尚未落地,身前已是一片亂箭,如飛蝗般迎面撲來。他使出快劍的手法,將手中的寶劍舞成一片白光,滴水不漏,所到之處,噼噼啪啪之聲不絕,箭矢被紛紛打下,有如落雨。宗宸在城上傳令道:“射弓弩手!”又命唐二寶和方才來報訊的偏將俞志忠各帶一隊騎兵,自破虜關側翼攻勢較緩處殺出,往來奔騰衝刺,襲擾敵軍。如此一來,白落星壓力頓減,他發動輕功,或踏旗杆,或踏馬頭,或踏上刺來的長槍,凌空縱躍,如飛般向那奸細追去。契丹人中自然有那身負武功者前來攔他,但又豈能攔得他住?眼看兩人相距越來越近,白落星道:“閣下,請將破虜關城防圖留下,我自然放你走路。”那人卻不答話,只是發足狂奔。白落星自他背後一劍刺來,那人察覺身後劍風襲到,只好反身招架,看到白落星的剎那間卻是一愣。他武功本就稍遜於白落星,這一愣更是失了先機,被白落星第一招在胸前劃了一道劍痕,第二招便被那泓影劍架在頸間。
那人卻還是盯著白落星發愣。白落星看他面目,只見黧黑粗糙,是個普通軍士的模樣,只那一雙眼睛,波光流轉,華彩粲然,直如天上星辰一般,彷彿曾在哪裡見過。玉仙老祖所學極為淵博,亦精於易容之道,白落星自然曾被她指點過,因此一看便知此人乃是易過容的,但這人的真實模樣,他並不感興趣,於是將寶劍又向他頸間靠了靠,說道:“閣下,請將圖留下。”
此時契丹軍士們受了命令,各執刀槍劍戟,人頭湧動,圍成一圈向白落星攻來。白落星右手執劍架在那人頸間紋絲不動,左手舞起劍鞘,貫充內力,當下有如疾風橫掃,或勾或挑或刺或削,轉眼間便見數十個契丹人或死或傷,橫七豎八,躺倒一地。餘人都被嚇住,只是圍著白落星,畏畏葸葸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