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在外。”一名老學士欣慰道:“年底便班師回朝,京師雖看似廢破,但實則欣欣向榮,陛下身邊的各位大人雖看似年輕氣盛,但自天子之下,卻有著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另一名最老的史官已是須發銀白,自李謀入京前,此人便已侍奉前朝,李謀在位時卸任,此刻開口道:“既然陛下想說心裡話,老骨頭們不妨也說說心裡話。”
“依臣看。”那老史官道:“陛下歸朝半年,天家節儉度日,可為天下表率。雖經一場大戰,士卒們卻已紛紛解甲還鄉歸田,未曾耽誤秋收。中原十八州更減輕了稅賦,入京路上,到處欣欣向榮。較之先帝在朝時,中原更現旺盛生機,陛下已做得很好了。”
李慶成眼中帶著期望的笑意,老史官又道:“臣等以為,如今要辦的,便是穩紮穩打,穩固民生,腳踏實地。不應再貿然推動新政。”
“自古推行新政的君王,無不是因天下民不聊生,或是戰火荼毒蒼生後,為舊去新來,才頒佈新法。”老史官道:“如今京師破敗只是表面上的,一切都在時間中緩慢發芽,抽枝,展葉,假以時日,定能長出一棵大樹。”
李慶成緩緩點了點頭,眾學士俱安靜不言。
“若說政體,民生。”一名老者開了口,看看那老史官,又道:“雖仍有隱患,但百年內不顯,陛下可不必太操心。”
“正是如此。”李慶成喃喃道:“地方大族豪富,終將成一隱患。”
“我也知腳踏實地,穩紮穩打的道理。”李慶成朝坐著的眾大學士說:“但這不夠,遠遠不夠。”
“我想要一種政體,這種體系能令天子三年不在朝,一切運轉如常。”李慶成道:“慶成是個識大體的人,但百年後呢,兩百年後呢?大虞千秋萬代的子孫,總難免會出幾個敗家的,出一個昏君,整朝就立馬玩完。到得那時候,內憂外患,又該如何?只怕先帝的江山會在某一朝毀之一旦。自古君王羸弱,權臣篡位之事數不勝數。若君王與整個朝廷都處於頹勢,外族崛起,我中原便又要遭遇戰火,何其無辜?”
“天子本不應是照拂天下,凡事親力親為的人,天子應是整個朝廷的表率,天子在的地方就是虞國,就是朝廷,就是天下。除此之外,什麼日理萬機,民生瑣事,都應各有各的分派,各有各的規矩。”
那老史官凝重點頭:“老臣明白了。”
李慶成莞爾道:“就像一架水車帶動的機括,無人去管它,便能自行運轉。帝君不過偶爾去修一修,把它扶正。”
“那麼要保證帝位穩固,百姓安居樂業。”一老者捋須道:“首要隱患在於地方大族與參知兵制,先帝賦予了他們太多的權利,但若貿然剷除,只恐會撼動我大虞根基……”
李慶成雲淡風輕地取過一張紙,潤了筆,喚道:“張慕成。”
張慕進來了,就著矮案坐下,眼中閃爍著一分難明之意。
“你的字漂亮,寫罷。”李慶成道:“眾卿家請暢所欲言。”
長樂元年臘月初三,史稱“京師圍爐”的一番長談,數名大學士或從前朝失江山,或從上古中原官制的種種弊端說起,發乎朝堂,止於民間,引據史實與歷代帝王行為,為李慶成提出了十七條為君之道。
其中一條便是:“開源納諫”。
張慕提筆,將這十七條一一記錄,後經李慶成的整理與刪修,成四百一十七言的:“虞十七策”。
六部官員幾乎全是年輕人,前朝的老大臣已經死的死,去的去,掃得差不多了。再沒有人能倚老賣老,以德威壓重,去除了所有的思想禁錮,一名僅十九歲的年輕皇帝,笑吟吟地聽著殿中上百名平均年齡不到四十的年輕官員爭得臉紅脖子粗。
十七策被反覆論述,上到大學士與六部尚書,下到侍郎與佐證,將所有的可能的現象都列出了,再予以激烈反駁。從兵制到商貿,稅賦,徭役,至民生,多派論戰後,李慶成一錘定音,交予蘇星照,寫下了洋洋灑灑,近兩萬言的“長樂法”。
“你究竟想做什麼?”唐鴻道。
黃謹賣力地給李慶成捶背,李慶成懶懶道:“你覺得呢?”
唐鴻撩起袍襟,在龍央殿的門檻上坐著,隨口道:“我總覺得你老有別的意思。”
李慶成笑道:“當然,我只想定個不用皇帝,朝中便能萬事自理的規矩,這麼一來我就能常常偷溜出宮去了。”
唐鴻:“……”
翌年春,新法頒佈,李慶成的新政奠定了大虞從此時起的兩百年穩固基業,後世無論是宦官宮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