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巖聞言便自告退,李慶成帶著唐鴻、方青餘與張慕穿過迴廊,見孫府上花燈琳琅滿目,走了這許久,竟沒一盞圖案重複的。
“真是富得流油。”李慶成道。
方青餘哂道:“比皇宮還豪闊,整個府上起碼有三萬盞燈,還不算戲臺邊掛上那些大的。這些燈來年還用麼?”
張慕道:“每年用完就燒了。”
李慶成又摘下一個燈籠,看上面的燈謎,唏噓道:“辦這麼場宴,光是燈就得花上近二千兩銀。”
稍後天近全黑,李慶成走進燈園,站在角落,仰頭猜燈謎。
園內已坐滿本地富商,戲臺上燈火通明,又有商人家的小姐丫鬟來去,俱是不住眼朝園角瞥那四名俊朗男子。
那時孫巖談笑風生,躬身帶著賓客進來讓坐,便匆匆朝李慶成走來。
“瞞了皇上兩個月。”李慶成提著燈籠,莞爾道:“射一詞語。”
眾人不語思索,都猜不出來,半晌後方青餘道:“朦朧。”
孫巖笑道:“正是,方大人好心思。”說著一撩袍襟請坐:“殿下看,咱們就在這偏僻處聽戲,清靜些如何?”
李慶成欣然點頭,數人紛紛入席,張慕卻還站著,席間空了三個位。
孫巖道:“慕哥?”
張慕低聲道:“殿下,臣想去走走。”
李慶成不悅蹙眉:“又去何處?”
孫巖打圓場笑道:“慕哥小時在孫家住過數載,想必觸景生情,也是有的。”
李慶成臉色不太好看,吩咐道:“那去吧。”
張慕躬身,繼而離開燈園,在滿宅燦爛燈火中信步走向西側。燈影綽約,映在他俊朗臉上,猶如置身夢境般不羈。
孫巖目送張慕離去,親自提壺給李慶成斟了暖酒,笑道:“小時候張老曾與先帝出征,慕哥便到孫家來做客,住了一段時日。那會孫歆還未出世,我倆與嫣兒一同跟隨父親習武,學的折梅手,一眨眼間這許多年便過去了。嫣兒在皇宮也不知過得如何。”
李慶成眉毛動了動,長嘆了一聲,安慰道:“總有再見面的時候的。”
孫巖緩緩點頭不語,舉杯與李慶成碰了,身後有人送來戲單,交到李慶成手中,李慶成便先點戲不提。
張慕離開燈園,尋至一偏僻角落,隨手解開錦袍領子,脫了上衣,令其搭在腰間,現出貼身的黑色夜行勁裝,繼而單手攀著牆壁一翻,輕車熟路翻過五六堵牆,一路朝外去。
張慕最後一次落地,已抵達府外側街,馬上閃在一棵樹後避過巡宅家丁,再從樹下取出早就放好的無名刀,負在背後,潛入夜色中,朝東大街去。
汀城東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都趁著元宵夜出外遊玩,張慕攀上房頂,於對月處沿著屋簷縱躍而去,在街口處找到了一頂八抬大轎,前有人鳴鑼開道。
張慕鬆了口氣,比計劃中的還要慢。
他落下小巷,在一間藥堂的門外站定,絞著手臂,背倚店門靠著,低下頭。
藥堂內一名老嫗拄著柺杖出門,朝街上潑掉手裡殘羹,張慕啞著嗓子道:“這麼慢。”
老嫗顫巍巍道:“這林州尉在路上,跟隨於刺史的轎子後,方才還被刺史請上轎去,二人在東西大街的橋上密談了有一刻鐘,才回身上轎。”說畢端著空碗,拄著柺杖回身進店。
張慕微微眯起眼。
開道鑼聲漸近,行人讓路,與情報描述的完全一致,二十名兵士,六名家丁。
張慕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瞳中映出燈市璀璨,行人往來,對街酒肆,玉店,麵館二樓,門口都有人起身,或是店小二,或是乞丐,或是喬裝改扮的老翁。
張慕一手虛按身前平掠而過,對街近十人得到暗號,各自探手到腰囊內取兵器。
“上。”張慕低低道,那聲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繼而如離弦之箭,疾射出去!
那一刻街市陷入空前的混亂,燈索斷裂,花燈四飛,落地時火焰燃起,東街民眾倉皇奔逃,驚聲大喊!
張慕躍起後第一次落地,恰恰躬在州尉轎前,反手一撩無名刀,掀得大轎飛起,在空中翻滾朝後落去,緊接著張慕再次躍起!
“有——刺——客——”叫喊聲這時才響徹夜空。
人與轎都飛了出去,眨眼剎那,張慕身在半空,抽刀橫劈!
轎子發出巨響,被一刀砍為兩半,轎內一把兵器揮出,架住無名刀。
林州尉勃然怒吼道:“鼠輩爾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