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遂將平生所學,幾乎傾囊相授。
孫輿道:“遊淼。”
遊淼雙手將茶奉上,躬身道:“學生在。”
孫輿慢條斯理道:“你在老師門下這三年裡,都讀了些什麼書?學了些什麼?”
遊淼想了想,說:“太多了,學生一時間也記不得。”
孫輿道:“四書五經,你是讀透了的。”
遊淼忙道:“讀了,不敢說透。”
孫輿:“十之有五六,也夠作篇四平八穩的文章去唬人了。”
遊淼不敢接話,孫輿又說:“知而後行,你是懂的。”
遊淼:“是。”
孫輿:“《莊子》、《道德經》,可看看,為人須得有為,不可行無為,你懂無為,胡人可不跟你講老莊,刀劍架在你脖子上,你便只能順其自然,去見閻王了。”
遊淼:“是,學生謹記。”
孫輿:“淫詞豔曲,不可多學。行文切忌實,不可追文逐藻,洋洋灑灑,說廢話。”
遊淼:“是,學生謹遵教訓。”
孫輿:“‘格物自知’,想必你也是記得的。”
遊淼不知孫輿提這事是何意,捏了把汗,心裡惴惴,答道:“說來慚愧,學生格物一道尚顯不足。”
孫輿:“那我便考考你,你想當個什麼人?”
遊淼恭恭敬敬,以格物之理答道:“如松不懼風,如石不懼浪,不趨炎附勢,當個君子,心懷報國之念。如竹如江,偶爾順勢而行,卻不改本色,保持本心,堅韌不拔,韜光養晦,示弱以待反擊之機。”
孫輿點頭道:“剛極易折,強極則辱,為人須得八分滿。”
遊淼:“是、是。”
孫輿:“你還記不記得,第一天來老師這裡,說的什麼話?”
經孫輿一問,遊淼便記起來了,答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很好。”孫輿捋須點頭:“你是個有抱負的人,前日信使來了訊息,今年京城開恩科,各地舉子可赴京會試。且回去預備,三天後上路,不須再來朝老師辭行了。”
會試?!遊淼已足足三年未曾上京,驟然聽到這話時頗有點不知所措。自打他從京城回來的那一天,彷彿已過了很久很久,久得幾乎兩不相干了。
孫輿說讓他去應考時,遊淼倏然就有點怯,那點怯露在孫輿眼底,孫輿馬上就怒了。
孫輿臉色一沉:“男兒大丈夫,不想著報效國家,讀什麼聖賢書?你若早一天說這話,老師也不花功夫打整你!你想一輩子就在江南守著幾畝薄田過日子麼?”
遊淼馬上知錯,分辨道:“不……不是,老師,只是聽到要回京去,有點怕見故人。我去是一定去的。”
孫輿冷笑道:“為師知你總抱著些小富即安的心思……”
遊淼忙道:“學生不敢……”
孫輿喝道:“聽著!你若有朝一日能輔佐明君,惠及天下,江山就是任你打理的百萬頃良田!國家就是任你馳騁的棋盤!有這能耐,何懼去治理天下?有這決心?為何不去善待萬民?!把天下看作你的山莊,百姓看作你的住民,方是大仁!”
這話無異於一句當頭棒喝,令遊淼心中一凜,躬身跪地,沉聲道:“學生受教了,定不辱老師期望。”
孫輿這才臉色緩和點,緩緩點頭,說:“你是我的學生,也該去了,以你所學,點不了狀元,考個進士是不難的。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勿求榮華,不爭虛名。”
遊淼心裡砰砰跳,點了點頭,眼眶又有點紅了,孫輿又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說:“你與你父不對付,沒落得他一身小裡小氣的市儈銅臭氣,也不失為一樁幸事,摘了紈絝這頂帽子,你必能走得更遠。上京之後,若無處落腳,可循著信上所指,往國子監中去,自會包你吃食。”
遊淼接過信,剎那湧起復雜情感,當即朝著孫輿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孫輿安然受了這禮,遊淼頗有點捨不得他,紅了眼眶道:“老師……”
孫輿緩緩道:“你當記取你對老師的承諾,修身報國,切記不可胡作非為,去罷。”
遊淼點頭受訓,退了出去,拿著信,站在孫府二門外,一時間不禁感慨萬千。
李治烽正在對街茶館裡坐著,遊淼忽然發現這人幾乎就是幾十年如一日,彷彿從來不曾變過。十五歲時碰見他是那模樣,如今自己十八歲了,長得到他耳邊高了,李治烽還是那一副模樣。
彷彿喧囂世間,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