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這些,她看著手裡升起嫋嫋水汽的杯子笑了笑,就抬起頭來對趙致禮說,“咱們也算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了,更何況我還懷過你的孩子。”
想到那被自己踹流產的孩子,趙致禮的心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地疼。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過,但是想到那個孩子沒了,他還是很難受的。
趙致禮道,“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楊欽萱盯著趙致禮看,“大半年不見,你長變了一些。”
趙致禮說:“你也變了很多。”
楊欽萱又笑了一笑,“遭遇家破人亡,而且我的夫君帶兵打我的父親,我怎麼會不變呢。”
趙致禮其實對自己是楊欽萱的夫君這件事,總是有些茫然的,他只記得他下杭州去接親,記得在府裡,兩人穿著大紅的喜服,拜天地,然後呢,然後就沒了,沒有夫妻之間的恩情。
楊欽萱看趙致禮一言不發,就又說,“我是在杭州出生的,出生不久,長到四五歲,我就知道父王想要謀反,母妃和他吵架,讓他不要行如此不義之事。這歷朝歷代,有多少藩王造反成了的,而我父王,只是有那個心氣,沒有那個機遇和魄力,成不了。父王很生氣,就說一定要成給她看。我母妃看父王一心謀劃想要做皇帝,就很擔憂,但是勸解無用,最後她就病了,病了之後求父王,父王也是不聽,母妃死了之後,他更是一門心思想要謀反,我們眼睜睜看著,也只是他手心裡的棋子而已。”
說到這裡,楊欽萱目光迷離,像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也許我是女兒家,心氣沒他們那麼高,父王說將我許配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想用我換你家的支援,要是你家真的願意和父王聯合,他的帝王夢倒是可以成的。只是,太后娘娘說要父王將我大哥送進京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你家是要我大哥進京做質子,恐怕聯盟是不成的。父王自然不願意送大哥進京,就送了四弟來做質子,四弟就是個孩子,從小到大沒有吃過苦頭,卻要來做質子,可憐啊。”
楊欽萱的語氣很淡,淡得要聽不出裡面的悲傷。
她繼續說道,“我當時有好好想過了,如果我嫁進你家裡來,你願意對我好,我就好好做你的妻子,孝敬公婆,撫養孩子,忘了自己是吳王府出來的女兒的事,但是,你為什麼就不對我好一點呢。我千里迢迢到你家來,第一晚,你揭開我的蓋頭,就那麼冷淡地看著我,自顧自地就睡了,你知道我多心寒嗎。如果這一生註定就要這麼過,我寧願我父王打進京來。其實我也看清楚了,現在的皇上可不是一般人,你家這榮華,想來也不會長久。我四弟為何會行刺皇上,不過是我給了他一把匕首。其實,無論他是否行刺,他都是逃不掉一個死的,行刺了皇上,無論成功與否,倒都能打破僵局了,要是皇上死了,我父王趁亂攻打進京,要是他沒死,皇上定然也惱羞成怒了,父王也可以順勢而反了。再說,要是皇上死了,你家裡也正好鬆了口氣,你以為我沒看出來嗎,太后娘娘巴不得皇帝趕緊出事呢。”
趙致禮皺眉看著她,說,“你果真是瘋子。”
楊欽萱笑了一聲,“有我這麼清醒的瘋子嗎。從我母妃過世,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不會有個好。嫁給你了,就更是全完了。”
趙致禮道,“你今日叫我來,就是要說這些。”
楊欽萱道,“自然不是,今日是除夕,咱們也是成過親有過肌膚之親的,是一家人,我一個人過多寂寞啊,你不該來陪我一晚嗎。”
趙致禮覺得她挺可憐,但是也只是這麼覺得而已,他本來以為楊欽萱是個瘋婦,這反而是好的,但現在聽她這麼說,才知道她是個危險的人物,以前她多疼愛楊欽濟啊,最後卻也是她慫恿了楊欽濟去刺殺皇帝。
趙致禮站起了身來,道,“我沒時間陪你。”
楊欽萱笑了一聲,“真的沒有嗎。”
她說著,起身去床頭格子上拿了一個小匣子在手裡,趙致禮一看過去,就怔住了,說,“怎麼會在你這裡?”
楊欽萱道,“我看著有意思,就拿來了。”
趙致禮厲聲道,“還給我。”
楊欽萱要將匣子開啟往暖爐裡倒裡面的東西,“你到底要不要陪我一晚?”
趙致禮氣得不行,幾步上前,在楊欽萱沒來得及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時,她已經被趙致禮一把掀翻,趙致禮搶過了那個小匣子,居高臨下瞪著楊欽萱,道,“你這是偷盜。”
楊欽萱狀若瘋狂地笑了起來,“是你自己不藏好,夫君的情信,我拿來看看,算是偷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