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驚雷!”
段紅塵陡然一聲暴喝,一吸氣,恢復鎮定,沉聲道:“別再提他!我從不曾喜歡過他!”
“真的嗎?”
風驚雷笑容裡透著難以察覺的狡詐,猛地一揚手,直指段紅塵身後:“你敢看著他的眼睛說不喜歡他麼?”
霍然一凜,段紅塵疾旋身,見到沐於日光下清澈猶如水晶的人,正垂著眼,默默無言。
“……你追來幹什麼?”段紅塵別過頭,突又冷冷一笑:“你是來看他的雙目治好了沒有?驚雷已替他醫治,你儘可放心地回去繼續你的復國大計——”
臭老狐狸,知不知道自己在語無倫次些什麼?風驚雷氣呼呼地猛搖扇子:這段紅塵,明明聽到無雙的名字就心神大亂,連無雙越牆而入都未發覺,卻還在嘴硬!一甩頭,望見雲蒼正拿著個紙鷂在院門口張望,風驚雷眼一轉,連蹦帶跳地奔將過去,拖起雲蒼就往外跑,一路回頭大笑道;“你們慢慢聊,我玩紙鷂去了,不用管我!”
“小狐狸!”
段紅塵紅衣一飄,正待追去,君無雙身影輕搖,已擋在他前方三尺,依然垂眼無語。
“讓開。”
緩緩抬頭,變化萬千的眼眸落在段紅塵偏轉一側的冷漠臉龐,君無雙輕輕地道:“只要你能看著我說一句不喜歡,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你——”段紅塵晶亮的眼似有火焰燃起,倏地雙袖一展,整個人如一片大楓葉般輕飄飄飛出牆外。
“再跟來,我就殺了你!”
冰冷的話音入耳,君無雙清雅出塵的臉更白得近乎透明,氣息一窒,咬了咬唇,跟著掠了出去。
白雪封山,峰腳的雪卻正參差消融,匯成一股股細細清流,滋潤著新冒出嫩尖的青青草芽。風過,帶起泥土的清香,也拂起鋤土少年的碧色衣袂。
撩高了衣袖,褲腳也捲了起來,露出半截白嫩的小腿,濺著幾點新泥。少年卻顧不上擦,只是很仔細地翻鬆剛剛解凍的土,墨亮長髮隨意束在背後,有幾縷貼在了汗溼酡紅的臉頰。
一陣馬蹄聲傳近山谷,少年直起腰,看清了來人,澄淨的眼微漾笑意。
“已經翻了這麼大片?擦擦汗罷!”
孟天揚一躍下馬,將韁繩丟給身後雲蒼,遞過一塊帕子。
“是啊,昨天已播完了那些花籽,閒著沒事,就順便連這邊的土也鬆一下。”碧落拭著汗,一指身後大片土壤,微笑道:“過得幾月,這裡就是一片花海了。”
凝注著碧落笑容,孟天揚終是輕輕嘆了一口氣:“你真決定在這裡務農種花過一輩子了麼?這谷中如此荒涼,又無人煙。”
“所以才清淨啊。”
碧落笑著拉下束髮的布條,讓山風吹乾沾汗微溼的發,說不出的愜意。
“一個人住,聽聽鳥鳴流水,其實並不寂寞。何況,你隔幾天就會來看我,真的不悶。”望進孟天揚眼底的不捨和憐意,碧落凝睇半晌,微微笑了:“你若還是放心不下,便叫總堂子弟的兒女得閒時來我這裡玩也好,反正我這小茅屋離總堂也不過相隔數里。只是我僅得粗茶淡飯招待他們,到時可要向你討些糖果來哄小孩子。”想起從前在家照顧弟妹時的情景,他抿唇一笑,放下鋤頭:“說起茶,你們也渴了吧,我去倒兩杯來。”
看著碧落輕快地走回前方那間小小的簡陋茅舍,孟天揚神色益發複雜——碧落,真是決意要在這幽谷孤老終生了嗎?
半月前,那兩隻臭狐狸不告而別,總算令他頭腦清淨下來,原是打定主意要使出水磨工夫,說什麼也要讓碧落回心轉意,重歸懷抱。哪知第二日碧落便說想找個幽靜所在獨居,他勸阻無用,又不欲拂碧落心意,便找了這山谷,著人搭屋建灶。原以為碧落必不習慣此間生活,住得幾日就會迴風雅樓……但看此刻光景,碧落竟是過得有滋有味,怡然自得。
就因為曾經錯過了一次,所以如今怎樣追逐,都無法再挽回了?……
“茶來了。”
碧落持了兩個茶杯出來,遞與孟天揚和雲蒼:“這眼烹茶的山泉是我今早新找到的,可比之前的清甜得多。如何?”
“很好。”孟天揚讚了一聲,卻哪裡真個嚐到其中味道,只覺滿口苦澀,更有一股憂傷纏繞胸臆,淡如茶氣,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一仰脖喝盡,將杯交還碧落,指尖觸及他掌心,原本細膩的肌膚已磨出薄繭……孟天揚嘴角一跳,突地一翻掌,握緊了碧落手腕。
“孟天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