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聲音放輕了些:“這段時間,我做錯了很多。你不可能接受同性戀,我很抱歉。”
即便隔著手機,也能感覺到對方的驚愕。
“調查了你。”紀雲清坦白,“我都知道。”
對方再沒有聲音,誰也沒結束通話,不知道等了多久,紀雲清一顆心揪得緊,終於盼來了迴音。
“我說過,是我自願。”他笑了一聲,“哪有你這麼傻的,向我道歉?”
紀雲清沉默。
李玦又道:“我並不討厭你,你是個不錯的人,這是真話。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想一步登天,利用你,到頭來自己卻怕了。”他又笑,笑聲裡帶著嘲弄,“所以我這樣的人,成不了什麼事。”
紀雲清忽然笑了一聲。
“不討厭?”
“嗯,還挺喜歡你的。”他笑,“不是那種喜歡。”
紀雲清又笑。
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好,他該知足了。
“但我是那種喜歡,你和唐西他們不同。”
那邊沉默。
紀雲清又道:“很久之前就開始了。”
其實他已經暗示過,李玦肯定多少有所感覺。但他那天卻把自己和唐西他們比,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哪怕沒有機會,他也有每個普通人都享有的權力。
十二年了,至少要讓這個人知曉,他在他心裡住了十二年。
聽見李玦在笑:“我該說什麼好?”
紀雲清道:“你不用說,我說就夠了。”
不等李玦想到如何應答,他便把話題岔開:“原來那地方太偏,以後忙起來很不方便。給你劃一套房,不是疑問句,不用回答我。辦好了會讓賀明給你鑰匙,你搬走之前,我不會回來,放心住著就好。退圈的事不要想,問問自己,你心裡到底想要什麼,別因為一個紀雲清把拼了這麼久的目標給扔了,不值得。”
只有幾秒的停頓,不給李玦答話的時間。
“這個圈子不好走。有公平,也有不公平,但無論如何,我不想聽見你再說退圈。你進步很快,祁導和顧倫都非常看好你,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的實力。既然你不討厭我,那麼記住,我是你的老同學,朋友。有跨不過去的坎,我都在,能幫的都會幫。”說到這,忽然打住,又低笑一聲,“除了賠違約金。”
李玦花了很長時間來消化這段話。
最後只有一句謝謝。
紀雲清笑道:“既然我不用說抱歉,你也不用說謝謝。”稍作停頓,“不是你說的?你情我願的事,怪不得誰。”
切斷電話後紀雲清很久沒有動,客廳沒開燈,只有被削弱的街燈燈光鑽進來,很淺的色彩,他半個身子被咬在黑暗裡,頸部以上卻被光線柔化了輪廓。睡眠不足,太陽穴刺痛,他從椅背上撈了毯子給自己蓋上,在躺椅上放鬆四肢,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候露臺下的小公園已經不見半個人影,不遠處的馬路上只偶爾有出租和貨車駛過去,汽笛聲不大,是這片天地間唯一的響動。
發覺眼眶是溼的,只是比起不久之前,已經是另一種心境。
將近半個月,他從沒像現在這麼輕鬆過。
17
“紀雲清,你真不去?”
男孩比他高出將近半個頭,以往都是寸頭,最近不知受了誰的慫恿留出一截相對較長的劉海,結果他髮質偏硬,一撮短毛沒乖乖貼住額頭,反而張揚地翹起。一次課間,滿面煩悶地扯了扯紀雲清額前乖順整齊的薄劉海,嘆氣道:“怎麼人和人差距就這麼大呢?”指節碰到他前額的面板,清涼的觸感。他努力控制呼吸,假意把注意力集中在書本上,沒有抬頭看他。
這會他的視線依舊落在書本上,午休時剛從圖書館借來的,阿德勒的《自卑與超越》。
剛過立冬,前天開始氣溫驟降,連愛美的女同學也在校服裡塞了羽絨服,像一隻只自家捏的餃子,皮薄餡厚。李玦卻只象徵性地加了件毛衣——在此之前,他是連毛衣也不套的。他的體格和精力就能證明一切,這人好像永遠不怕冷。教室已經空了大半,動作麻利的早在下課鈴響過後,揹著書包尾隨老師出了教室,現在只剩些性子溫吞的,邊整理書本邊聊天,順便核對當天的作業,還有紀雲清這一類的,穩穩當當坐在椅子上看書,只不過在這樣的班級,更多人鑽研的是試題冊和課本。李玦坐在紀雲清座位前排的課桌上,校服連帶毛衣袖子一齊擼到手肘上,一手拄著桌面,一手拋玩腳踏車鑰匙,動作靈活而嫻熟。
等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