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丟到桌邊,顫顫地點燃桌子上的蠟燭後,江大夫發現自己床上多了一個白衣的少年。
身後的人輕輕推了他一把,“救他。”
江大夫沒敢回頭看劫持自己的人長什麼模樣,不過聽著聲音是個年輕男人,聲音帶著涼意,略微有些沙啞,倒也不像是一個凶神惡煞的人。
等他走近床前定睛一看,心裡不禁一陣驚懼,差點失手將蠟燭丟在地上。床上躺著的少年一頭烏髮披散著,遮去了半邊臉,露出蒼白的面板,凌亂的衣衫上粘著血跡與泥土,肩膀上扎著一隻明晃晃的箭。
“這……”江大夫連聲音都在發抖。他不過是村子裡一個小小的大夫罷了,平常替村民治治小病,開點解熱止痛的草藥,甚至很長時間都見不到血的。
可是這回……江大夫嘴裡發苦,自己是招惹了大麻煩啊!
“別磨蹭,快救人。”背後的人冷聲說道,“否則……”
“是是是!”江大夫只得湊上身去,撩起那昏迷過去的少年的長髮,想將傷口看得清楚,卻無意瞥到了對方的容貌。
“嘶——”江大夫倒抽一口涼氣,即便是如此狼狽的模樣,卻無法掩飾少年的昳麗的容貌。
他看起來活脫脫像一隻鬼,一直披著畫皮的鬼,一隻豔鬼。
8。
蘇叔陽拿著劍抵著大夫脖子的手微微鬆了鬆,他人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卻仍然在聲音裡憋出一絲威脅的語氣來:“我限你今天中午之前讓他睜開眼睛。”
那大夫背對著他慌慌張張地點頭,可是人卻仍然站在床前一動不動。
蘇叔陽看著他輕輕發抖的背影,無聲地收起了劍,轉身就出了房間。
這大夫似乎是獨身,家不大,一個小院子加三間房。院子裡堆滿了各種晾曬的藥材,也正是因為這個蘇叔陽才在這個村裡找上了他。
少年傷的很重,蘇叔陽沒有把握能在野外救治他。他雖然能處理些小傷,可是和專業的大夫比還是差遠了,更何況少年看起來和快要死掉一般。蘇叔陽不得已帶著他又跑了幾里路,才找到眼下這個小村子。至於這個村子裡的大夫會不會療傷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不會替人看病,還配叫什麼大夫?
蘇叔陽隨手推開一扇房門,房間裡黑漆漆的,月光順著門縫照進去,隱約可以看見不少書的影子。大概是那大夫的書房吧,蘇叔陽也沒有精力再折騰了,進了房間摸到一張軟榻便往上一坐,運功調息起來。
這些天蘇叔陽幾乎就沒有瞌過眼,再強大的精力也要被耗空了,不斷的打鬥殺人過程中又受了點兒傷,而且這些小小的意外就這樣累積起來,最終在憤怒的蘇叔陽在準備殺死偷襲的領頭時爆發,內息錯亂在一瞬間錯亂,攪得心頭一陣劇痛。
也許並不只是這麼簡單,蘇叔陽卻沒有辦法思考那麼多。他將喉頭那口鮮血又咽了回去,若是當時便調整內息,只怕要比眼下的情況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但是自己看那倒在地上的少年若是不及早救治,一條命怕是就沒了。
蘇叔陽眼眸微垂——他將少年從王府裡帶出來不過是一時興起,也未曾細想過。當時覺得半路丟下便好,哪曉得少年在自己手上便受了如此重的傷,還是為了救他的命。
蘇叔陽心底略過一絲奇怪的滋味。他自小就被前宮主收養,看著碧水宮裡那些人自相殘殺長大,使出的陰謀詭計、下作手段數不勝數,卻是為了要身邊夥伴的性命,好換得更高的身份與更多的財富。若是對方有了危險,不衝上去踩一腳已經是仁慈,更別說出手相救。
蘇叔陽身為前宮主的親傳弟子與下一任宮主的候選人,雖不至於要這般算計,可是身邊巴結的人卻都少有真心,私底下的算盤是打的啪啪響。
按理說那傻子都知道求自己救他出去,再傻也算是個有點兒心計的傻子,而且只怕是很不想死的,遇上那種關頭竟然不是私自逃命,最後還回來替自己捱了一箭……蘇叔陽想不出對方這般做能圖自己什麼,萬一丟了性命豈不是糟糕——更何況那少年那副傻樣,也不可能有這麼深的心思。
他越想心情越微妙,一不小心原本已經平靜的內息又有混亂的徵兆。蘇叔陽只得收斂心神,趁著大夫治療少年這段時間加緊把這奇怪的內傷壓制下去。
9。
蘇叔陽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發亮。蒼白的光透過薄紙滲進屋子裡,寒意在冷寂的書房裡蔓延開,顯得滿櫃的書愈發的死氣沉沉。
他躍下軟榻,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餘光一掃整間書房,卻發現這個小村大夫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