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怕的手勁、幾乎像是鋼刀一般的觸感…
誰會想到埋伏的穿心手竟會是一個小女孩?
但那小丫鬟攻擊得雖然兇狠,竟然周身上下毫無一點殺氣。如果不是因為主動發出攻擊,可能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查覺到這樣的女孩竟然能如此兇殘的至人於死。只怕她現在是因為痛處提早失去了思考能力,才會這樣不分物件的展開攻擊,根本是完全找錯了目標。
那雙混濁的眼睛已完全失去焦點,幾乎像是一個死屍……
江小樓覺得自己的心彷佛結成了冰。
他認得這種眼神──
這種彷佛沒有靈魂的肉塊,活死人一樣的眼神。
明明知道該趕緊逃,但他卻覺得身體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連根手指也動不了。
腦子裡滿是轟隆隆的,好像有什麼人在用錘子敲他的頭蓋骨一樣,江小樓死命咬著嘴唇,可是依舊無法阻止洶湧而上的鮮血,怵目驚心的豔紅色從慘白嘴邊不斷滴落,落在白色的衣襟上,看起來紅得眩目刺眼。
情勢明明如此兇險,他卻有那麼一秒的恍神。
不…不行……
──不可以,不要想起來。
眼前一片紅光。
直到側腹又是強烈的劇痛,穿心手竟已把手插入了江小樓的腰際,那痛硬生生的讓江小樓原本恍惚的意識立時拉回現實,他下意識猛的抬腳用力踢開了那附上來的小小身軀,小女孩發出短促的驚呼聲,在地上滾了三四圈後才停了下來。
江小樓手捂著自己的腹部,這才發現剛剛那一瞬間之下,對方已經在他的左腰上插入了深深的爪印,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及內臟,肉翻著露出明顯的洞口,五個指印像在身上開出了一朵醜惡的梅花。
鮮血像是泉湧般噴濺,他已痛到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穿心手卻不會這樣善罷甘休,女孩已經從地上重新爬了起來。江小樓剛剛那一腳狠狠踢中了她的額角,此時那張猙獰的臉上也滲出了點點腥紅,但還比不上她白嫩手上的紅色鮮豔。
明明如此危機四伏,四周卻安靜的可怕。
那個小丫鬟只是微弱的呼呼喘著氣,而江小樓則是根本就喊不出聲來,只有心臟像是發狂似的奔跳著。雖然小女孩的武功跟力氣並不大,可是她毫無畏懼如野獸般的攻擊性,江小樓明白以自己現在這樣半破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打得過。
拼死撐起身體,江小樓知道自己得離開這裡,逃得越遠越好。
可是該跑到哪去才行呢?他腦子昏沉,眼前也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方向。
身後細碎的腳步聲緊跟著,江小樓只能努力忽略腰際傳來陣陣刺骨的強烈痛處、跟沾溼了半邊衣裳的溼潤鮮紅,施起輕功奔跑起來。每跑一步,都會再一次牽動那被撕裂的肌肉,連帶的留下了更多的血,在地上拖了一道長長的可怖溼痕。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再也聽不見後面傳來跟隨的腳步聲了。
他努力的撐開幾近昏眩閉上的眼睛,想看清自己到底身處何方…
眼前,卻看見了一大片未結花苞的梅樹,就像是一大片枯木。
──天光照日火磷磷、明夜映月梅若雪。
磷雪、磷雪園。
……聽見身邊有人在說話,江小樓呆了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那是自己腦子裡的聲音。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那幻覺清晰的不得了。
『你知道這首詩的意思嗎?…在夕陽餘暉下、這片園子的天空看起來就像正在燃燒;但是在月光映照下、這些寒梅看起來又會像是雪花。』
腹側跟手腕上的疼痛一就鮮明,但這都比不上他腦子裡的疼。
這次絕不是巧合了。
他的身體記得這個地方,簡直像是被什麼招喚著一樣。
不管去了哪裡,逃到哪裡去,最後他只能回到這裡來。
『我的名字就是來自這裡,所以我也這樣來幫你取名字,可好?』
不行…不行…………不…………
不該、不願、不能。
『你的名字就叫──』
不該想起來、不願想起來、不能想起來。
江小樓覺得此時全身都沒有力氣了,頭也痛得不得了。他只得任由身體慢慢的滑落下去,最後終於半趴在冰冷的地上,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有喉嚨裡微弱到誰也聽不到見的哀鳴,像只快死掉的鶯雀。
血流淌到地上,瞬間就被泥土吸收,只剩下濃濃的鐵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