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笑了笑。
“你又不會游泳跑到河邊去湊什麼熱鬧?是不是人手不夠?要不我把衙役給你補上?”
“……好。”
“等著。”龍慕一溜煙兒跑出去,都出了門了還在喋喋不休地高聲囑咐:“等我回來,你沒事兒別往水邊上跑!聽見沒有?不準去!”
御史大人莞爾。
馬車掛上御史官燈在夜深人靜的街面上風馳電掣,巡邏隊不明就裡紛紛避讓。
回了衙門,把所有衙役全召集到大堂,一點數,好嘛,連仵作伙伕全算上才四十多個,一眼看過去,一半老弱病殘。
龍慕一屁股坐在官椅上唉聲嘆氣,左思右想,沒轍了,帶上師爺直奔守城將軍府,先掏出兩萬兩銀票遞過去,陪著笑稟明來意。
守城將軍大手一揮,豪氣沖天,“末將親自督陣。”
一千巡邏兵浩浩蕩蕩趕往瘦西湖,把蔣家門房唬得魂飛天外,跪地上瑟瑟發抖,“我家……我家公子……已經去了。”
龍慕一腳踹在廊柱上,暗自憤恨:你倒是龍王爺的好女婿啊!掉河裡喂王八得了!
心裡這麼咒罵,腿卻跑得比誰都快。
黑燈瞎火跑到大運河,夜風獵獵,蘆葦叢被颳得東倒西歪。
河邊,燈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
燈火亮處,一眾標杆筆直的玄衣戰將分列兩旁。未完工的碼頭邊,一人坐於轎轅上,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似乎是蔣啟鴻。
龍慕心慌意亂,扒開人群,一頭衝過去,果然是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叫你在家等我的!呃……”一眼看見駱封正站在旁邊,身後倆大漢押著,龍慕使勁嚥了口唾沫,“……已經……已經結束了?”
駱封盯著蔣初,眼睛眨也不眨,“御史大人,家父家書上說你是戶部黨,家書是假的吧,家父為何至今還逗留京城?被軟禁了?”
御史大人一攤手掌,“在下只是四品御史。”
唬鬼呢!
駱封皺眉毛,龍慕翻白眼。
駱封思慮片刻,接著說:“御史大人,您與孔總兵同鄉同窗,相識十多年,情誼綿長。他為人正直穩重,心懷家國天下,入伍十年屢立奇功,卻至今身世堪憐……御史大人,他並未參與官鹽私賣,只是迫於無奈幫在下修建碼頭,從不曾為在下沿途護航。”
“迫於無奈?”
“漕運軍餉有一半由南直隸巡撫衙門撥發。”
“是嗎?”御史大人展開摺扇,慢條斯理地輕搖。
駱封突然激動起來,衝過來一把握住御史大人的手,急切地說:“他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你認識他十幾年他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因為他認定自己是天煞孤星,為彌補過失積德行善,不到萬不得已,他連上戰場都儘量少殺人。漕運總兵是多肥的缺兒,你難道不知道?他要是貪贓枉法,他在湖州的產業會可憐得只剩下祖宅?”說完目光灼灼地盯著蔣啟鴻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賞罰分明,不能連累無辜。”
這是俘虜該有的態度?
旁邊,龍慕和守城將軍張口結舌面面相覷,半晌,龍慕回過神來,悄悄嘟囔:“我怎麼感覺你跟活生生拆散許仙白娘子的法海似的?”
御史大人曲手指撫了撫額角,“我也有這感覺。”
當晚,駱封被連夜送往京城,連同喬晨陳浩東一起。
十餘天后,孔瑜歸來,剛進城就聽說了揚州的滔天鉅變,孔瑜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栽倒在桅杆上,喃喃自語:“我的命真硬到克同僚了?”
☆、44
孔瑜進城之後正好趕上餞別宴。
誰的餞別宴?
當然是——御史大人蔣初蔣啟鴻的。
但是——
等到孔瑜快馬揚鞭趕到驛站之後,連點刷鍋水都沒見著,一打聽才知道,好嘛,御史大人已經出城進入大運河了。
孔瑜一路風馳電掣趕到河邊,明晃晃的太陽底下,呼啦啦的狂風之中,黑壓壓一群官員屏聲靜氣極目眺望。
孔瑜翻身下馬,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一艘官船搖櫓揚帆逆流而上。
孔瑜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河邊,對龍慕拱手行禮,“知府大人……”
龍慕頭都沒回,擺擺手,晃到碼頭上,“諸位,御史大人業已離城遠去,暑熱風烈,各位請回吧。”
這幫細皮嫩肉的大明官員早就汗流浹背了,這活罪受的,總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