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獵獵,蘇慕雁一身白衣翻飛,束著繩索的腰間,纖細單薄,柔軟,細弱欲折。腰身扭轉,跳躍間,足尖點選腳下的鐵鏈,搖搖晃晃的鐵鏈上,波濤湍急的江水上,蒸騰繚繞的水汽中,他蹁躚若蝶,極美,極險,極險,絕美。
徐懷誠等人看著美景,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及至蘇慕雁回身飛落在面前,徐懷誠一把抓住蘇慕雁的雙臂,大力欲折,“你!你!你怎麼……”氣極,憂極,讓這位面對百萬敵寇亦泰然自若的將軍變了顏色,說不出話來。
“彆氣了,大哥,這鐵鏈年代已久,我只是去測一下是否完好,能否承受的住大軍過江,我的輕功極好的。”蘇慕雁含笑解釋,卻在對上徐懷誠一雙感情流露無遺的眼眸時微微一怔,偏轉過頭,注視著緊緊箍住自己雙臂的手說道,
“大哥,徐將軍,快放開我,我這細胳膊細腿可抵不住你的手勁啊。”
徐懷誠聽到急忙鬆開,“慕雁……慕雁我……”
“大哥,我說笑的。”蘇慕雁含笑道,接過一旁副將遞上來的雪狐裘,有些眷戀的撫摸了一下,披裹上,“這鐵鏈雖然歷經千載,卻仍是堅固結實,無絲毫鬆動,想不到當年的大漢朝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工藝!”蘇慕雁讚歎道。 “軍師的意思可是要建船?”一名副將問道,
“是要建船,卻不是全然建船,船隻建造緩慢,我們並沒有那麼多時間,我們要的是,船與板相連,當年曹操的連環船被周郎的一把火燒敗而返,今日我們也要使用這‘連環船之計’,只是,這一計必會是成功的一計。”
蘇慕雁面臨大江,自信的優雅而笑。
☆、江間聽雨斷雁聲
回駐地後,蘇慕雁再次仔細推敲整盤計劃,連續幾日觀測天象,考慮周全後,決定十五日後發動奇襲。先遣一千人至烏爾江,就地取材製造所需的船隻木板等裝備,十日便已經準備妥當,而後又遣三千精銳,這三千將士將於五日後發動奇襲。
奇襲當日,天光微曦,江風獵獵,江水奔流,鐵鏈作響,瀑布轟鳴。徐懷誠將軍親自率領三千英勇健兒渡過烏爾江,向突厥營帳襲去,想必奔襲至敵營時,登吐術他們還在夢中。
蘇慕雁乘一艘小舟,擊破江流,沿著鋪上木板與船隻相接的鐵鏈緩緩西行,行至江心,陰雲盤騰天幕,天空積雨而下,‘噼裡啪啦’敲打在舟棚上,一行南飛的北雁悽鳴長空,被急雨打溼了羽翼,凌亂了隊形。
一旁被徐懷誠派來保護蘇慕雁的一名副將,臉色不禁露出憂色,蘇慕雁看到,“尹副將不必憂心,這是江心急雨,只是下在這江心。”
而後望向舟外密佈的雨簾,優雅淡笑,“這雨聲為之助威,雁聲為之聲勢,雨聲,雁鳴,瀑布轟響,烏圖江必會奔湧更急,當突厥兵聽到我軍的廝殺聲時,他們只能看到最後一眼曙光。”
青年人一身白衣,身形略顯得單薄。在蒸騰的水汽瀰漫中,恍若一縷虛無的光影,在彈指間便會消失,離開這不屬於他的凡間塵世。
雁影飛過,叫斷西風。蘇慕雁取出一支笛管,置於唇間,笛聲本是清越,而在蘇慕雁的傾訴裡,卻是壓抑如訴如泣,似痴情人抑制心中澎湃的感情,艱難的細細低語傾吐。而後笛聲猛然高越,感情噴薄而出,激盪天地間,如若鳳凰盤涅之前的最後一舞,極盡全身心的力量,傾盡最後的榮光華羽,翔舞九霄。感情不再禁錮在兩人的痴怨纏綿,而是昇華在眾生身上,漸漸的笛聲化為悠揚,淡淡的飄散在江面上,遠去……
遙望長安,李璟,容華,你現在在做什麼?是身在宣政殿中手執硃批在批奏龍案上永遠也批不完的奏章,還是在含元殿裡的軟榻上歇息,是不是有一位賢良的女子正在你的身邊,為你紅袖添香?
此戰功成,可讓突厥人元氣大傷,保西北邊境百年安定。如此唐朝西可直通大食,北可至靺鞨,東為海洋,南為百夷。容華,我懂得你的雄心壯志,想要重現開元盛世,再創千古偉業。今日一戰,我,蘇慕雁,只是為你。
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容華,待一切安定後,或許,我只得渴求,做回最初時雲淡風輕的蘇家小公子,歸隱山野,遊覽名山大川。
雁聲,雨聲,水聲,笛聲……舟外陰雲壓抑,唯有依靠在舟棚邊的白衣清晰,尹副將只想起一句話,‘天地為之低昂。’
笛聲漸息,天地間只有靜默,“好聽!”尹副將回過神,不禁拊掌讚歎。
蘇慕雁回身一笑,怔愣了這個耿直的漢子,“蘇軍師的笛音和當今聖人的簫音,都是絕世之音,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