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蔣雲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了,寂離才回到馬車裡,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悶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賀羽再上車的時候,就看到寂離抱著酒罈子靠在馬車裡打滾,嘴裡嘀嘀咕咕說著話。
賀羽湊過去仔細一聽,只聽他反反覆覆說,“人心、江山,去你孃的!朋友、好酒才是真的。看不透、看不透、蠢材!蠢材!”
賀羽搖了搖頭,從他手上拿走酒罈子,拍拍他後背,“天下皆蠢材,蠢材多了才有這花花世界,你不是說了麼,你最愛這花花世界,是你自己要愛蠢材,你怪誰?”
隨後,外頭的轅冽和蕭洛就聽到馬車裡“呯呯嘭嘭”傳來了摔東西的聲音,趕車的小校尷尬地說,“元帥,相爺和神醫打起來了!”
蕭洛和轅冽對視了一眼,默契地一拍馬屁股,走遠點,省得殃及池魚。
……
急急趕路十多天,眾人終於回到了樂都。
此時回來剛剛好,喪事季思等已經帶人辦完了。黃河一役高捷、轅冽賑災歸來也是英雄式的存在,這樣一個文武全才口碑又好的傳奇皇帝,平日又很得民心的國相爺。
一眾人凱旋而歸,是何等的榮耀,自然滿城歡慶迎接。
轅冽帶著車馬進城。
外人看來,他們什麼都有了,豔羨不已,可笑的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從來什麼都沒有。
寂離和賀羽在馬車裡坐著,似乎還是在賭氣,一人臉上一個青眼圈,拿著個熟雞蛋敷了好幾天了,還是不見好。
回到了皇宮門前,季思帶著滿朝的文武大臣出來,行大禮,迎接轅冽還朝。
轅冽翻身下馬,左右看了看眾人,跪在眼前的都是曾經的朋友長輩,跪著感覺好遠,以前都會見面寒暄兩句,文官問個好,武官索性來一拳。
如今都低著頭,跪在那裡。
轅冽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邁步了,他看不到那些人的臉,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在哭還是在笑,是高興還是傷心。
他看到的只是跪滿了人的,通往巍峨宮殿的長長大道。
金川鋪地的路比黃土要硬、比青磚又軟,走起來好艱難,重一些,怕碎了,輕一些,怕打滑。
轅冽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走路這樣辛苦。
走了很長一段路,才發現身邊沒有人,只有他自己!
緩緩回過頭,就看到兵馬離開自己已經很遠,轅家軍十數萬人馬也都跪在那裡,整個皇城之中沒有一個人是站著的,所有人都跪著。
轅冽正愣在原地,就看到遠遠的,車簾子一挑,寂離從車上走了下來。
轅冽一愣,盯著他看。
寂離也站在那裡,歪著腦袋盯著他看。
轅冽見他輕輕撩了撩衣襬,就是一皺眉,覺的腹中翻江倒海,只有一個念頭——你別跪,你千萬別跪。
寂離只是拍了拍衣襬上的灰,抬頭見轅冽還杵在那裡呢,他突然笑了起來。
轅冽本來覺得四周好安靜,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寂離的笑聲因此而特別的清晰。那人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了,笑得一個勁跺腳,最後都不行了,前仰後合。群臣面面相覷,都跟看瘋子一樣看殷寂離。
寂離好不容易笑完了,搖了搖頭,像是看完了一個笑話,緩緩開口,動了動嘴。
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麼,轅冽卻是心中一凜。
寂離說完,轉身甩著袖子依然得得瑟瑟地走了,留下一眾跪著的人,看傻了眼。
眾臣都覺得寂離可能瘋了,並且預測轅冽不多日就會殺了他。
可轅冽並未說話,回過頭,默默、獨自將眼前這條路走完,坐上了帝王的寶座。
群臣再次叩首,山呼萬歲,氣震河山,只可惜轅冽根本體會不到這一份震撼,眼前還是寂離剛剛那張微動的嘴,那人在說——這條路註定是一個人走的,不是兩個人。
轅冽抬起頭,輕輕一擺手。
群臣起身站立,臉上神色各異。
轅冽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所有人,果然和平日看有很大的區別,如此陌生……原來這就是帝王的感覺,孤獨、陌生、以及無盡的權力。
轅冽看著面前明晃晃的空白聖旨和新玉璽,突然想——如果下旨讓寂離每天對我笑,他會不會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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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帝王之業 。。。
當皇帝,可遠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愜意,才短短數天,轅冽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關鍵是現在誰都不理他,每個人都恭恭敬敬地給他行禮,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