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話下。但膝蓋有傷閃避不便,他百忙中一仰身,劍從鼻側貼面掠過,指甲一劃沈日暖脈門,劍叮啷墜地。懷裡一空,元烈亦被奪走。他剛要伸手去搶,卻忽略了沈日暖突來一腳,正掃中膝蓋傷處,痛徹心肺,抱膝滾倒在地。
緊緊抱牢元烈,沈日暖估不到竟這麼容易就搶到了人,只怕是黃泉故意使詐,無心戀戰,奔到崖邊,抓繩疾攀而上。聽身後傳來黃泉淒厲尖叫,他頭都不敢回,手足並用又爬高數尺,突然一隻腳呈現面前,嚇了一大跳。
看清腳的主人,他驚怒交加:“你這瘋子,怎麼也爬下來了?”
眼前披頭散髮的人正是水千山!混亂的目光瞥及沈日暖臂彎裡的元烈,立時染上噬血狂熱,咯咯大笑:“我要不是一直裝暈,你會對我放鬆警惕麼?”驀地拔出短刀向元烈胸膛奮力扎落——
“死賤貨,我殺了你!!!”
“滾!”沈日暖一拳砸中水千山下巴,力道極猛。水千山痛得眼淚也冒了出來,捏不住繩索,直往下跌,身體在巖壁上連撞幾下,摔到草地,幾乎骨斷筋折。
沈日暖擺脫糾纏,不停手地一路攀高。
眼看元烈的身影越來越小,黃泉叫到喉嚨都似嘶啞,用力一撐地,不知何處來的力氣竟勉強支起疼得像斷裂的雙腿,踉蹌著衝過去。手指還沒碰到繩索,藍光一閃,水千山已割斷了繩子。
按著胸腔折裂的肋骨,水千山一邊笑,淚水泉湧:“主人,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清醒過來?死了兩回,你還是對東丹家那兩個畜生執迷不悟嗎?”比劃著心口,泣不成聲:“我一心一意地愛著你,愛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你看都不多看一眼呢?啊,黃泉……”
情字如果能簡單說得清,又何來十餘年的愛恨參商?黃泉無力地一搖首,他自己都參不透的東西,如何來釋別人疑團?輕輕推開水千山,去夠頭頂繩索。陡然耳邊響起水千山慘厲絕望的一聲尖笑,背心微微一涼——
只是彷彿一點點清冷的雨絲,飄溼了他的背……從脊柱涼到胸口……可他伸高的手,再也沒力量抓住那就在手邊的繩索,反而慢慢地垂落……
頭也慢慢垂落,看見繡花綢衫的衣襟突出一點藍熒熒的光……
倏忽,藍光隱沒,血花順著短刀抽離如箭濺射,灑上一地青草。纖長的身軀緩緩軟倒,跌進身後懷抱。黃泉努力別轉頭,入目是水千山模糊的淚臉——
“……黃泉,黃泉……我才是最愛你的啊……我不要什麼天極、元烈來傷害你……”密密吻著正在迅速失去血色的豔色唇瓣,水千山扶著他一齊跪坐地上:“千山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啊。”
狠狠一刀,用剛沾染黃泉鮮血的短刀貫穿了自己胸膛,熱熱的血從胸口湧出。他卻覺得好舒服、好滿足……
他的血裡,混著黃泉的血……
“千山永遠,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死都會陪著你,永遠……”
夢囈似的低吟摻著血,交織縈繞在空氣裡。黃泉仰面摔倒,嫵媚的眼波凝望雲中豔陽——
陽光,很美,很暖……
像他認識東丹天極的那一天,也是豔陽高照。他,還是個青澀無知的王子,在樹下,吹著憂傷悱惻的曲調,懷念早亡的母后……
然後,就遇到了那個唇紅齒白的青年,然後,就一切無法再回頭……
淚珠慢慢自眼角滑出,天地朦朧飛旋間,似乎有個淡淡的人影走到他面前,俯首相望——
唇紅齒白的翩翩俏郎君,在朝他,微微地笑……
熟悉的哀傷的曲子,又一次輕輕在他周圍迴旋……
他快要死了,才會看到如此真實的幻影罷——悽然笑著,黃泉闔起了眼簾。
早知道,他是不配擁有幸福的人。
第二十七章
血一絲一絲在流,意識漸漸破碎、飛散……感覺整個身體都輕飄飄浮了起來,像在溫暖的水裡浸泡著,兒時黑甜的夢鄉——
穩穩平托起業已暈死的黃泉,黑袍男子彈指間封住他前胸後背傷口周圍數處要穴,手指輕柔地滑進他長髮,撩起一捧銀亮髮絲,憐傷的目光如怎麼也看不夠似地逡巡流轉,彷彿要將黃泉的每一根頭髮,每一分容顏都鐫刻進瞳孔中。
他尚發黑如墨,他卻已先白了頭,歲月無情似飛刀,刀刀催人老,斷人腸。
“離兒,跟我回中原吧。這次,不是騙你的……”
宛如一個盟誓的儀式,男子舉高黃泉柔軟的髮絲,輕輕吻上,如痴如醉地嗅著那淡淡水香。突然衣襬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