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也因後宮無所出而對胡璇的彈劾愈演愈盛。
宴子桀欽點張勁原拓發兵討伐亂黨,自己亦督師陣守宴都。連日以來心力憔悴。
眼見胡璇在床塌上,昏睡的時間多,清醒的時間少,一拖再拖,轉眼就是半月過去,身體每況愈下,宴子桀仍是猶豫不決,難能為他選定一個為他過血氣續命的對像。
一轉眼三天,胡璇都沒醒來過。道士親自為胡璇把脈,搖頭嘆息,向宴子桀說明,自己可以再下重藥使胡璇拖延病情,但若是一兩個月內,再不能有人及時為他過血醫治,怕是命不久矣。
宴子桀夜晚疲累,守在胡璇身邊,常常睡不過一兩個時辰就驚醒過來。
時光彷彿總在他身邊流回到自己以為胡璇已經不在的那段日子,無論夢中還是睜開眼,都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空蕩蕩,望不到邊的黑暗。
那種危機四伏的感覺,一如兒時的夢魘,不斷地襲來。彷彿這世間無時無刻不被死亡般的寂寞所危協,那種步步為營的可怕感覺攪得他再難入睡。
胡璇隔三差五的會清醒一會兒,宴子桀遇上的時候著實歡喜,幾乎都要喜極而泣,握著他的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是反反覆覆的念著:“璇、你別離開朕!別離開朕……”
胡璇很孱弱,幾次想開口說話,終是嘎了嘎唇,什麼也沒說出來,最後牽強地扯出一抹淡笑,再緩緩閉起眼,昏睡過去。
每到這種時候,宴子桀都幾乎有種錯覺,他不會再醒過來。瘋狂地把御醫和道士召進宮來為胡璇救治,幾次折騰下來,也不過就是胡璇的病情如此反覆,毫無辦法。
宴子桀有的時候就回想過去,他想如果不是阮氏的陷害、如果不是安公公的圖謀、如果不是雷延武的迫害、如果不是韓越之拿走了起死回生的寶藥……朕都不會失去胡璇。可到了最後,也難再自欺欺人下去:阮氏的陷害是自己聽信、安公公亦是利用了自己僅剩的依戀的親情來欺騙自己、最後又是被自己逼到了死處,幾乎把胡璇整個人推到了雷延武手中,而韓越之只拿走了一粒藥……
當初自己都以為胡璇再也不在這個世上了,自己都覺得生無可戀,再也不想留著那藥自救,才惡狠狠地毀了去——他要天下有情人不得善果,要韓越之救得了別人卻救不得他自己……而最終,自己的幸福,卻也毀在自己的手中。
宴子勇當初為了胡璇終於下決心要除朕、宴子桀單做了替罪羊賜死天牢、宴子盛如今仍舊不死不休興兵做亂要反朕、安公公亦不念與朕的這份親情要至朕於死地……可朕的胡璇為了朕曾受盡委屈又九死一生,朕還能給你什麼呢?
宴子桀忽然又恍悟……倘若璇不在了,自己都生無可戀,那為什麼——救他的不能是朕呢!
……是不是要等到再以一次以為真的失去了,才來後悔莫急?!
朕的江山,若是沒有了胡璇,早就成了積骨成山、血流如何的人間煉獄,那朕、如今卻又反覆得貪戀些什麼呢?
……
這麼想著,宴子桀急令宮人備了車輦,往道人的住的一廂園子去了。
十天後,原拓張勁凱旋而歸。宴子盛被張勁斬殺於北方戰地,其降而不擒、就地正法,是宴子桀的一道密令。
胡璇再睜開眼的時候,覺得全身不再如往次一般力乏。掙扎起身的時候,就有侍女來扶他,邊有人小跑著出了門去。
胡璇隱隱知道她們是向宴子桀報訊去了,卻也奈何不得。
身子感覺十分輕靈,是難得的好精神。怕是長時間來自己醒了昏、昏了再醒,飲食甚少,有些飢餓。這時門外飄來一陣食香。接著輕巧的腳步聲接近,有人開啟門,一隊侍女各奉拖盤呈了膳食進來。
乘宮人們在桌上擺佈的時間,這邊伺候胡璇的宮女就伺奉他洗漱穿戴。
胡璇想自己真是餓得慌了,心裡念著寧兒,心思卻也忍不住就往桌上的食物上面飄。
宮女侍奉胡璇落坐,為他添湯加飯,邊上一個內侍太監道:“公子,皇上正在朝上,吩咐奴才們伺候公子膳食,待公子吃得飽了,就抱小公子前來探望。……”
胡璇一聽,心中就沒來由得一軟,點了點頭,又聽那太監接著說道:“皇上還說小公子近來已會走路,聰明健康得很,請公子放寬心思,勿以為念……皇上下了朝,也會來探望公子。”
前面的話聽著還順心,一聽到宴子桀要來,心裡總是有些隔閡。
如今活在這世上,最期望的無非是遠離這是非之地,做個平常人,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