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柔水園,她說若將來我有個萬一,你們要好好照顧我的女兒。
那時韓蕊與柳葉兒回答的是,當然。
“嗯!”韓蕊重重的點下頭。
蘇惠欣慰的笑了,閉上眼,手從韓蕊手中無聲的滑落,她接住那垂下的手貼在臉上,那隻手很瘦佈滿了細小的傷口,她從不知道死亡是如此的可怕,她見過人死,經歷過死亡,卻從沒有如此恐懼過,她沒有見過如此安詳的笑,好像終於可以解脫了。
第二十八章 十里花海,葬白骨(下)
“啊——!”淚如雨下,就算是父母過世時,就算是被充軍發配她都未曾流過半滴淚,如今這個善良無辜曾經對自己那麼好的姐姐就這麼的死在了自己的懷中,頭一次如此的狠自己,如果自己當初不離開,這樣的事就不會發生,這麼善良無辜的人就不會死。
馬車外,兩個小丫頭抱著大把的油菜花站在外面,一動不動,已經不知要如何去哭泣,被趕出皇宮時哭過,被丟到涼州時哭過,孃親生病時哭過,如今卻哭不出來了,酸澀的眼睛已經流不出眼淚,已經無淚可流。
“我恨你……”月兒低著頭,咬著唇,“楚天我恨你!我恨你!”仰天長嘯!
六個時辰後,馬車慢慢駛入碧茵,停在玉華大門前,幾乎全家人都站在門口,似乎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又似只是碰巧都出現這,只為了等一個人回家。
韓蕊抱著蘇惠走下車,輕輕的交到鳩盤的手中,鳩盤嘆口氣,無聲的搖搖頭,他能救活人,卻救不了死人,韓蕊咬唇淚落下,只差那一步,為什麼她沒有堅持下來?為什麼?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太虛弱了,幾日的不眠不休,內力消耗過渡,早已透支的身體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現在她最需要的是休息,鳩盤奉鳳珏的命點了睡穴,宅中大堂擺了靈柩,躺在裡面的人已經整理好儀容,很多油菜花鋪滿棺中,裡面的人看上去十分的安詳寧靜,供桌上擺上果品香爐,香菸徐徐升起,月兒瑤兒跪在堂中守孝,柳葉兒幫她們打點。
屋外,屋頂之上,烏鴉獨自出神,目光看著前面大堂,平靜的眼中,多了一些神色。
“想什麼呢?”鳳珏坐在身邊。
烏鴉看他一眼,不知他是什麼時候爬上來的,卻也只有一眼,“我從不知道生命可以如此短暫。”
鳳珏聳聳肩,“鳩盤和我說,蘭妃的身體其實熬不到現在。”
“可她撐下來了。”烏鴉不懂,是什麼樣的力量能讓那個女人撐那麼久。
“信念。”鳳珏深吸一口氣,“她心中有一個信念,有人會來救她的女兒,在女兒交到那人手中之前,她不能死,這樣的信念讓她活了下來。”他側頭看烏鴉,“你是不是奇怪她走時是那麼的安詳寧靜。”
“對。”不想認同卻不得不認同。
“她活著很痛苦,尤其是與命運爭時間,但在痛苦她也要活下去,因為她放不下,當放下時,死亡就在不可怕,而是一種解脫。”鳳珏聲音平淡沒有任何起伏,淡淡一笑,“解脫……很輕鬆,活著很痛苦,然而只有活著才能改變很多事,都算在痛也要努力活著,你是這樣,我是這樣,逆月同樣是這樣,所以,請活著回去,逆月在等你。”說完他起身準備離開。
“你……你很喜歡逆月?”烏鴉的話中酸溜溜,疑似醋味。
“喜歡。”鳳珏點頭,在那傢伙撲過掐死自己之前補上一句,“可能因為我們在某些地方很像吧。”
“嗯?”烏鴉一愣。
在他發愣時,鳳珏從屋頂飄然落下,全身包裹在淡藍光環下,很明顯他的封印解了。
鳳珏一步一步的離開,是的逆月和他很像,一樣的孤獨,一樣的遠離兄弟,一樣的想活下去,烏鴉犯了錯,逆月為他受罰,被石化,胸口以下石化,不能動,不能見人,思維卻很清楚,空蕩的屋中什麼也沒有,陽光透過一扇窗灑到屋中,他看不到外面,卻聽得到兄弟姐妹的嬉笑,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而是你被排除在親人之外,說來不信那時他唯一的朋友是落雪,落雪的琴聲讓他感覺到溫暖,窗上結的冰成鏡反射出烏鴉的身影,讓他知道,他很好。
東窗有雪,便知故人來。
漆黑的屋中,鳳珏將自己融到黑暗中,席地而坐琴放在雙膝上,手搭在琴上,眼睛空洞無神,他坐在那不動不說話不彈琴,如同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
一雙手臂懷住了他的肩,微寒的氣息撲來,撫到面上卻化做了溫暖的風,“她過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