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鬆開之時,連自己嘴邊都殘有一絲血跡。
祁薄陽狠狠擦了擦嘴巴,目欲噴火:“下流無恥!”
沉醉沉聲嘆息:“終究不是他。”
“你說什麼?”少年不解。
荒原之上荒獸橫行,沒有他的保護,少年根本無自保之力。
沉醉站在一邊,親眼看著荒獸撕咬少年的身體,撕心裂肺的慘叫回蕩在耳邊,神色平靜如水,不起波瀾。
“全是……假的。”
指甲卻在手心掐出了血痕。
鼻尖飄過墨香,沉醉坐在書案前,手裡一支鼠須筆,面前攤著一張雪白的信箋。
紙上僅有崑崙二字。
身後有人伸手取了信箋,笑道:“沈叔叔莫非是想去千里之外的崑崙看看?”
他轉過身,緗黃色長衫的青年正拈著信箋,眉目含情。
“難道我去不了崑崙嗎?”沉醉問道。
“崑崙……”青年表情無奈,“爹說你不務正業,總想著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從中原到崑崙,何止千里,你如何去得?”
沉醉側頭,拖長了調子:“我若真想去崑崙,難道你不陪我?”
青年俯身環住他的脖頸,柔聲道:“沈叔叔無論去哪兒,我都會陪著。”
“情話……誰都會說。”
青年微闔的雙眸中一片柔色:“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手裡的鼠須筆未松,筆尖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信箋上分外醒目。
一點靈光乍現,許多未曾明白的事情,一朝頓悟。
“我自然信你。”他道。
青年笑意更濃:“聽說崑崙山上有個宗門,莫非你是想去那裡?”
沉醉靜靜道:“我在崑崙有一個情人,他在等我。”
“……你說什麼?”青年語中不信。
沉醉二指夾起那張染了墨色的信箋,道:“傳說,婆羅花是最清淨之物,可這世上滿是汙穢,哪裡能得清淨?”
青年皺眉:“什麼意思?”
博山爐中香氣清淡,滿室融暖。
“若婆羅花不是清淨之物,那又是什麼呢?”他問。
青年撫上他手:“沈叔叔莫非魔障了,竟然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沉醉手中毛筆點在青年喉間:“……不過是幻象罷了。”
他又道:“婆羅花不僅不是清淨之物,還是最汙穢之物。它因緣而生,食生怨而開花,勾人心魔,不過是虛幻之物。而虛幻之物,破之則可。”
青年搖頭笑道:“沈叔叔在說什麼,為何我一點都聽不懂呢?”
沉醉不語,隻手上用力。
青年伸手阻住他的動作:“你已經眼見我死了兩次,又親手殺了我三次,不知可心痛過?”
沉醉面色乍變,握筆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方要刺入,可見了青年那張熟悉的面容,一時卻不忍心。
“之前事情看似無稽,卻有可能發生,若你面對那些事情,是否下得了手?”青年言辭平緩,唇邊笑意不曾隱去。
“既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如何下不了手。”沉醉不屑。
青年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溫暖,話語懇切:“情愛催人老,你若想長生,這些無用的情感還是拋了為好。”
沉醉冷哼一聲:“這些事情不用你多言。”
青年自顧自言道:“就算你與他長久百年,到他離世之時,又該是如何傷心?”
“愛恨即便刻骨,也能紓解,百年之後,誰還記得誰,我一直覺得這話頗有道理。就像我曾以為我會一直記著師父,事實上如今想起,說他的名字都覺得陌生了。”
沉醉又繼續道:“可能,幾十年後我便不喜歡他了呢?”
“婆羅花或使人沉迷於幻境之中,又或是絕所有情愛,心冷如鐵石,這二者,我都不選。”
“愛人與否,只在我心。”
青年讚道:“這些話說得極好,可你有否想過,你殺我又見我死了這麼多次,會否對他有影響呢?”
“幻境之事,怎會與現實掛鉤。”
青年搖頭:“不然不然,婆羅花本非凡物,你怎知這些不會發生呢?”
“而且,你如今心中真的那麼平靜,毫無傷悲嗎?”
沉醉面色白了白,剛想出言,卻聽對方又道:“你見他在你面前死了那麼多次,心中傷心得很。但你對自己說,這些都是假的,不過虛幻,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