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凍得魏慈明手一縮,皺起眉頭,略帶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同為兄弟,這廂是溫室之中情初定,那廂是鐵牢之中命將竭,既諷刺又荒誕。
若是此刻讓魏慈明知道李斯明日即將行刑的訊息,是否還能這樣安心的被趙靈宮握住雙手?
王適之往李斯的杯裡倒了一杯酒:“喝吧!你明日就要行刑了,我不會來害你的。”
李斯的手上還帶著鐐銬,他一動就會發出聲響:“哈哈,我倒希望你能顧念舊情,給我杯毒酒,免了我明日行刑之苦。”
“師兄說笑了。”不知為何,王適之的臉色不太好。
“你臉色不好,可是在趙國仕途不順?”李斯喝掉杯中的酒又往前推了推。“再來一杯。”
王適之強笑著又給他倒了一杯:“適之比不得師兄你在楚國位高權重,自然是沒有珍饈美酒滋養身體。”
李斯早知道王適之與趙靈宮之事,聽了他的話後笑道:“你既得趙王寵愛,只要肯開口,又怎會少了這些俗物做伴?想來是師弟你心比天高,不肯開口討要。只怕你這樣下去,會落得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下場。”
“你已將死,竟還如此刻薄。”王適之大怒,不懂得李斯發自內心的諄諄勸誡。
“師弟,你該知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不知為何,李斯的心中滿滿的都是慈愛之情。他不知道是發自對眼前這個師弟,還是對同在趙國卻不知被趙王關在何處的弟弟的。
王適之不是不能感覺到李斯眼中的慈愛,卻是本能地將其視為對自己的憐憫之情。這讓他感到憤怒,憑什麼他弟弟分走了大王的愛,而他又來憐憫自己?
王適之道:“師兄,你可知道慈明也在趙國?”
“自然知道。”
“那麼你又可否知道趙王與慈明的關係?”
李斯微微一笑:“雖知道並不確切,卻也能大概猜到。”
王適之被李斯堵的啞口無言,緊抿著嘴瞪視對面的人。
“師弟。”李斯見他這副樣子與小時候同慈明慪氣時無異,不免想到年幼時的往事,他伸出手用手指摩挲著王適之的臉。“你從小就愛與慈明慪氣,怎麼長大了還是這樣?這些年在趙王身邊,堂堂男子,承此之辱,實在是苦了你……”
這樣的溫情令王適之難以呼吸,他在這裡感覺快要窒息了。
他來是想要嘲諷,想要看一看師兄臨死前的醜相的,而非是來聽師兄的溫言軟語,更加不需要師兄臨終前給他的慈愛。
已經不敢再待下去了,他推開李斯的手,踉蹌著跑出了牢房。
李斯輕輕地嘆了口氣,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夜,想起了慈明,想起了楚政,想起了成喬……
最後,他留下生命中所有的時間去想他的丈夫,那條對他順從親密的狗。
晨曦乍現,臘月二十二日在李斯對大狗的懷念中到來了,再過不久,他的生命就將結束。
他對死亡並沒有想象的恐懼,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他只是用盡了全力去懷念。
方才聽過往的獄卒提起他所受將會是腰斬。
這不是一種舒服的死法,腰斬過後,身體不會即死。
這意味著他受刑之後還要去體會這刑罰的痛苦,還要蠕動著他上半截身子在地面上翻滾,像是生命中最後的滑稽舞蹈,在刑場上,博人一笑。
先笑的是他自己,想到那樣滑稽的場面,李斯不禁發笑。
獄卒走過來踢踢柵欄:“笑什麼笑!瘋了麼?”
獄卒的口氣極為嚴厲。
這份嚴厲來源於他的恐懼,他身為獄卒見過許多被處死的犯人,他們或哭或鬧或瘋癲,卻從未像眼前這個人那樣開懷大笑。他可以清楚地斷定,眼前的這個犯人,他的笑與以往其他犯人的瘋笑不同。
他的雙眼並不像那些瘋子一樣發直,而是明亮清澈。
這樣明亮清澈的眼睛,不該屬於一個將死之人。
距離前往刑場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李斯也已經停止了大笑,只有笑容仍舊停留在臉上。
今日的天氣看起來並不適合的行刑。
路上的積雪已經消融,天空中的太陽不再羞答答地躲於雲後,成為了天空中獨一無二的主角,綻出燦爛與溫暖給它每一個塵世間的觀眾。
被押往刑場的路上,李斯聽到街旁的百姓在抱怨:“這樣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卻要被敵國的奸細玷汙了。”
李斯苦笑,想不出自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