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辛一臉的不情願,又不敢攔著我。
我抄了一條小路到前花廳,從那邊的山石小路蜿蜒而上,過長廊,湖邊,然後從小書房的底樓上臺階,過到前花廳後面的‘煙雨閣’——大凡水邊的閣樓,又潮又朦朧,水汽一大,都籠罩在裡面了,所以這些閣樓都叫這個名字,又俗又好記。像我王府那個‘小滄浪’這個名字,帶著詩經的韻味,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我從這裡看到柳叢容就坐在那邊的紫檀木的椅子上,他對面坐著一個人,雪青色的長衫,領子上一圈白色貂皮,映襯的他的眼睛顏色有些淡,似乎是蒼灰色,而他消瘦的臉頰光潔如玉。
他手旁邊放著他的外袍,還有一個花梨木的食盒。
他說,“柳公公,您到祈王府,我從來沒有攔過您,有好茶侍奉,我王府大總管黃棕菖陪著,一直不敢怠慢。怎麼一到小行宮這裡,您就推三阻四,攔著我,不讓我見我們家王爺了?”
柳叢容卻說,“蓮公子稍安勿躁,我已經讓人請王爺過來了。”
“是嗎?”
柳叢容卻不說話了。
“您不說話了,那就是假的。柳公公,都說太子法嚴量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柳叢容有些不屑的說,“蓮公子,……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是不可以說的!”
我的小祖宗!
他怎麼敢跑這裡來對著柳叢容淨瞎說?!!
我剛要踏進去,就看見小蓮一翻手腕,把手中的茶盞放在旁邊的几案上,一側臉頰,一綹髮絲沒有束好,順著臉龐滑落。他的蒼灰色的眼睛冰一樣,看到了我,卻突然之間笑了,像天山上綻開的雪蓮。
我連忙推開門走進去,“小蓮,你怎麼來了?”
他轉身站了起來,定定的看著我笑,“承怡,我給你送大包子來了。”
53
我王府後巷楊寡婦家的大包子!!
我的眼睛都亮了。
楊寡婦的丈夫楊某人據說是個賣炊餅的,挑著擔子滿街跑,還和一個賣脆梨的小齊關係不錯,兩個人一起到街市上做買賣。後來楊某人不知道怎麼了,一次從雍京外梅縣西山收賬回來跌在山谷裡面了,等官衙找到他,他早給閻王爺家盤爐灶去了。
楊寡婦就成了寡婦。
楊寡婦家裡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都要吃飯,所幸她自己做了一手好菜,就用自家的門臉開了一個小店,專賣大包子。
一個包子不分葷素,一律四兩八錢重,一個女子半張臉那麼大!
葷的一咬絕對一大口肉丸,然後滿嘴流湯,吃起來那叫一個爽快!
這是這個塵世之間,難得的紅塵瑰寶!
這幾天吃這個瓜菜白米粥吃的我差點啃自己的腮幫子,我想這個包子想的我心肝肺都疼,半夜口水都能流了一地,只是……
這誰都能到太子府給我送吃食,黃瓜,謝孟,鳳曉笙,哪怕是楊寡婦自己來都成,就是小蓮不應該來。
小蓮脾氣不好,這半年在我王府養的,愈加難伺候。平時要是別人那句話不對了,飯菜不對胃口,天氣不和心意了,對我使個小性子,我都得忍著。
原來在觀止樓我愣是沒看出來,其實小蓮的嘴皮子比楚薔生弱不了多少。要是脾氣不對勁,說的話也酸的夠嗆。
這要是他使性子亂說話,讓太子爺撞見了,我是捨不得小蓮受委屈,最後估計要平息太子爺的怒氣就夠我喝一壺的。
柳叢容果然說,“大殿下過來了。您看,蓮公子正說奴婢呢。我想著,奴婢有事情做差了,說兩句也無所謂,只不過因為奴婢的過錯而牽連太子殿下,還被人說什麼法嚴量窄,那奴婢只能自裁謝罪了。要不,請蓮公子稍坐,奴婢去請太子,讓太子殿下過來向您陪個不是?”
小蓮的臉色也不好看。
尤其是眼神,冰冷的水一般。
他正要回嘴,我連忙對小蓮說,“小蓮,怎麼和柳叢容、柳大總管說話呢?一點家教也沒有?這還不讓柳叢容、柳大總管笑話?本來我祈王府已經被人說成沒規矩了,你再來這麼一出,那柳叢容、柳大總管還不得以為我真了笨蛋了,連個家都管不好,他那不得笑掉了大牙?這要是他的大牙都掉了,說話漏風不算,你讓他啃豬蹄子的時候,拿什麼把骨頭啃的溜光水滑的?去去去,一邊待著去。”
我把這個‘柳叢容、柳大總管’唸的跟水裡的泥鰍一樣,彎彎滑滑的。
小蓮抿嘴一笑,柳叢容咬牙瞪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