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瓷罐粉身碎骨,一整罐碧八珍落入泥土。水浸天隱在枝頭,見他氣鼓鼓的模樣,心又一次沉下去,焦慮、疼惜、愁苦又一次瀰漫在眼中。康熙是個有仇必報之君,決計不會放過挑釁皇權之人,曾氏一門下場堪憂。也不知他的傷怎樣了……
五天之前的傍晚,曾遶兩處大穴開解,逐漸恢復意識。藉著純白的上弦月,伴著陣陣山風,他臨崖打坐調息。氣息理順後,左臂觸及袖間一絲涼意,原來水浸天留下的白玉瓶。
墨林芝絡丸是大理鑑湖水氏獨門療傷聖藥,與游龍百變同為大理水氏密不外傳之寶。
“眼前獨秀峰與觀景山宛若兩條青龍驀而回首,隔江相望,其情慼慼然,其意無絕期……你我有緣無分,與其糾纏相制,不若早些斷了那念想,了了那孽緣。時若待我,五年之內天下之勢必見分曉,不知你可願等?”曾遶眉眼如畫,白衣訣訣,笛聲杳渺,明月投下一襲斑駁,天地間再無顏色,再無天籟。
22。御皇圖…第十四章:水月照茈碧(一)
一樹水生花,一鏈五龍鬚,一策總關情
六月二十一,康熙一行人出了銅仁府,直奔貴州首府貴陽,下安順府,由曲靖府入滇西進武定州,二十二日後抵達大理府。沿著怒江逆流而上,七月十三正午,抵達無量山南麓。水氏老宅茈碧水月環寧湖而建,從湖對岸看上去,寧湖儼然成了茈碧水月的內湖。
先秦古籍《山海經西山經》有云:西五十里,曰羆谷山。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於洛。
寧湖湖水碧綠透明,蓮葉色若翡翠,形若圓盾疊蓋於湖面,偶得間隙,水底之遊魚皆可計數。炎炎夏日,白、紅、粉、黃、藍、紫之子午蓮花浮於水面,清風徐來,碧波盪漾,一叢叢睡蓮輕舞花葉,形影嫵媚,飄忽若神,好似凌波仙子,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這真是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
乘一頁輕舟泛於湖心,恰風和日麗,但見通透若翡翠之深水中,自下而上鼓出一串串晶亮的水珠,迎著盛夏之豔陽,宛若一株掛滿珍珠的玉樹。
撐船的中年漢子白色頭巾包頭,面板黝黑,臂膀結實,半卷褲腿赤腳站在船頭撐篙,扭回頭感嘆道,“幾位公子好福澤,初到此地便有子午蓮與水花樹結伴相迎,奇蹟,奇蹟!”
“相傳這水花樹是九隆之淚。聖母於寧湖捕魚,觸及一沉木有感,生九子,沉木化為隆。九子騎於隆背之上開闢天地,撫育萬物,這才有了南詔福地,九隆亦被奉為南詔之王。後聖母仙去,十子以水晶棺裝殮沉於湖底,九隆思母之淚滴於寧湖,始成水花樹。聖母仙去後,九隆帝命其子水瓏守護聖母亡魂,這才有了大理望族水氏。後世虔誠拜湖之人頗多,但初臨既能見到水花樹奇景之屈指可數。”
披著康熙等三人的目光,水浸天坐在船尾,點了點頭。
撐船的漢子回身笑呵呵的繼續說道,“有南詔時既有大理水氏,計較起來,水氏算得上是雲南的活祖宗嘍。”
“要不要再誇張一點!”康熙將信將疑的轉向水浸天,她笑而不語。老祖奶奶?四個大字從腦中飄過,他不由得笑了。
納蘭性德與康熙想到了一處,拿扇子敲了敲水浸天的膝蓋,打趣道,“你是不是該自稱老身啊!”
水浸天板起面孔,端足了架子,正色道,“那你為何還不磕頭行禮?”
“哈哈哈哈!”四人相顧而笑。
下船登岸,瑪爾漢和納蘭性德牽了馬匹隨後跟上。極具白族風格的扇形宅院臨湖蔓延,灰色磚瓦蓋頂,以白灰粉刷山牆,其上用水墨繪以雲紋、如意紋、蓮花、菱花紋等吉祥圖案
一個白族打扮,包藍色頭巾,眉目清爽的少年在門口見到水浸天驚喜的喊道,“少主!少主回來了!奴邏總管,少主回來了!”
“蒙希給少主請安!”清爽少年對著水浸天就拜。
“少主!”一上身著白色對襟衣,外套坎肩,下穿白色或藍色寬褲,頭纏白包頭的相貌周正、幹練的中年人快步迎了出來,見到水浸天立刻跪倒行禮,身後七八個僕從一併跪倒。
“少主,您可回來了!”
水浸天拿扇子輕點奴邏的肩頭,聲調溫和的說,“奴邏大叔,快起來。”
“這幾位是我遊歷時結交的好友,是專程來拜見阿爹的。”
“即是少主的朋友,那就是貴客,幾位裡面請!”奴邏對著康熙眾人深深作揖,門房的僕從接過韁繩,牽著馬向側門去了。
“走吧。”僕從兩側分列,垂手而立,絕不亞於親王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