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常的手,何燕常卻也不抽開,任由他握著。
何燕常路過溪邊,從袖中取出空杯,舀起半盞水,然後小心的拿在手中。
沈夢知他是要拿清水祭奠,心中無比煩躁懊恨,卻又偏偏不能做聲,便生生忍耐,便愈發用力的攥著何燕常的手。
何燕常由他攥著,片刻之後,卻又笑了起來,說道:“小鬼,我如今倒不傷心了,只覺著手疼。”
沈夢又生氣又好笑,卻絲毫不肯鬆手,何燕常便說:“你若是再這樣使勁兒,我倒要疑心了呢。”
“疑心甚麼?”沈夢氣呼呼的問道。
何燕常笑道,“小鬼,你被佳人遺棄,蒙我相救,見我俊美,便相中了我罷。”
沈夢滿面通紅,氣得心口發疼,簡直想咬他一口,何燕常卻只是大笑。
兩人便是如此,一同走至那荒山之中,焦土之上。
那時天色已是昏暗,來時之路都已隱沒在暮色之中,竟然猶如淡墨一般,模糊不清。
何燕常走到那焦土之上,默默無聲的站住了。
沈夢的心口一緊,目不轉睛的只是看著他。
何燕常突然咬破了手指,將血滴在杯中,然後將杯半舉,也不知想著甚麼,出了片刻的神,然後才輕聲的說道:“阿諶,你若是女子,我便奉你為妻罷。”
沈夢見他滴血杯中,即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又驚又怒,又聽他低聲祝禱,只覺得心頭被尖刀剜過的一般,恨不能即刻抬手將他杯中血水打翻。
何燕常手腕一翻,正要將杯中清水倒在地上,沈夢卻突然伸手捉住他手臂,聲音艱澀的說道:“你這樣不對。”
說完話,卻又默不作聲的咬破自己指尖,然後小心的握住他的手,同他一道捉著那杯,指尖卻浸在杯中,血絲漸漸的滲了出來,同何燕常的血一同,在搖晃之中,融進水裡。
何燕常似乎有些迷惑,說:“我記得是有些講究,只是不大清楚。”
沈夢握住他的手,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卻還是慢慢的將那杯血水傾倒在地,然後低聲說道:“是有講究的,倒得錯了,他便不曉得。”
何燕常笑了一下,說:“小鬼,你倒是知道了。”他把空杯仍舊揣在懷裡,站了一會兒,便同他說:“走罷。”
沈夢伸手握住他,低聲的說道:“走罷。”
兩人戴月而歸,一路上都不曾開口說話。
山路之上,彷佛仍有一絲甜膩的香氣,帶著微微的苦澀。
沈夢緊緊的捉住了何燕常的手,看著幽暗的谷底,猶如黑獄一般,只是看不到底,心裡猶如魔怔了一般,只是反反覆覆的想著,原來他當真為黃諶傷心了。
這樣一個看似溫柔,其實冷漠無情的何燕常,竟然當真為那個瘋子傷心了?
他想要放聲大笑一場,卻竟然絲毫也笑不出來。
他木然的走在山路之上,雙眼疼痛,卻又乾澀無比,他想要閉緊雙眼,什麼也不再看了。
“喂,”沈夢突然低聲的說:“老傢伙,你揹我。”
何燕常笑了一下,雖然看不到他在哪裡,卻自然而然的對著他揚了一下眉。沈夢的嘴唇微微顫抖,一聲不響的伏在了他的背上,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後把臉靠在他肩頭。
“困了就睡罷。”何燕常微微的笑著,聲音裡有一絲不自覺的寵溺。
沈夢什麼話也不說,他的呼吸落在何燕常的臉頰上,然後被帶著絲絲甜香的山風吹走了。
“還要吃棗花麼?”何燕常突然輕聲的問他。
“你真羅嗦!”沈夢突然伸手粗魯的捋了一把碎花,然後生氣的說道,“堵上你的嘴!吵死了!”
何燕常頓了一下,然後把他送到面前的那一捧花粒慢慢的吃了下去,他的舌尖若有若無的舔過沈夢的手心,讓沈夢忍不住顫抖。
夜裡到底還是有些涼意的,他抱緊了何燕常,心底滿是絕望,閉上了眼,不再看身旁沉沉的夜色。
風稍稍一停,山裡便靜得厲害,只有他們兩個在山裡走過。
沈夢緊緊抱著何燕常,心一下下的跳著,呼吸也慢慢均勻了下來,彷佛睡著了似的。
細小的花朵窸窸窣窣的跌落在山路上,何燕常走得很慢,也走得很輕,踩了上去,還是有輕微的聲響。
何燕常似乎是笑了一下,幾不可聞的喃喃說道:“真是個小鬼。”
沈夢卻不曾聽到。
他心裡極度煩躁,難受得厲害,卻什麼也不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