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時心口一震,才終於明白。
他中了屍面毒,早已面目全非。
何燕常只是不認得他。
他只覺得如墮冰窟,渾身刺骨一般的冰冷,讓人無法呼吸。可何燕常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他若是仍不開口,這人勢必生疑,所以他只好低聲言謝。
他的喉嚨被何燕常所傷,聲音已變,早與往日大不相同,何燕常自然聽不出來,絲毫不曾瞧破,只當他是尋常之人。
他曾想過許多次,兩人再次相見又會如何。
他有許多疑恨,尚且不曾理清。
當年沈家因麒麟刀滅門一事,究竟與這人有沒有干係?他入聖天門,是不是這人精心設局,步步引誘?
他心中隱隱已有答案,可是他卻還是想要問一問何燕常。難道當真只是為了留南山中那一眼,便定下層層毒計,害沈家滅門?
他想過許多,卻萬萬不曾想到,再次相見之時,他是何林,而他,卻已是半瞎之人,叫做何劍。
二 5
何燕常既然絲毫認他不出,只當他是個陌路之人,他索性順水推舟,便裝作是個陌路之人。
就彷佛兩人從不認得,就當他是那個家中失火,燻壞了嗓子,所以流離失所的何林。
何燕常房中掛刀,手中執劍,大汗淋漓,興盡而歸,自然是去練劍了。此人面色倒比之前好上許多,似乎已將毒性盡數除去,此事他卻並不驚訝。
當初分別之際,他終究還是怕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便拿炭筆在黃紙上草草的寫了解藥的方子,塞在何燕常懷裡。
如今再次相逢,本就該還他一個毫髮無損的何燕常才對。
他中了屍面毒,何燕常認他不出,這,其實也不奇怪。
令他震驚無比的,卻都不是這些。
分別之前,這人還沒有什麼異樣之處,便是把他視而不見,將一個死人抱在懷裡,卻也仍是那個含情帶笑,溫柔多情的何教主。
儘管他對此怒不可遏,可那,也的確是何燕常能做出來的事。
可怎麼不過數月,這人竟已鬢髮皆白,雙目失明,竟然比分別之前潦倒許多?
難道是因了黃諶之死,所以竟傷心至此?
他心中生出瞭如此的猜疑,越想便越覺得是這樣。
黃諶那時已近瘋癲,在教中之時,竟然赤手去火中捉那滾燙的熟銅燭臺,只為了換一個假人在身旁。何燕常在教中時已極少見他,如今還肯與他歡好,只怕是因憐生愛,所以倍覺疼惜的緣故。
沈夢想到這一節,又想到那荒山之中已是焦土一片,這人雙眼近瞎,卻還於星夜走去,不正是為了黃諶的緣故?頓時大怒,卻又不能出口大罵,心中恨意愈甚,想,他孤注一擲,傾盡所有的這一番行事,卻偏偏成全了黃諶這個賤人。
等到兩人相近,他見何燕常手上都是傷痕,彷佛被碎石劃破的一般,略一想想,便曉得是這人在焦土之中尋那黃諶的屍骨,可惜遍尋不著,卻又總不死心,時常回去,所以才會被他僥倖在荒山道中遇著。
沈夢看著他鬢角都是白髮,十指遍是傷痕,竟然氣得渾身發抖,只要開口,便滿是怒氣,絲毫不能剋制,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於是心中更加煩亂暴躁。
何燕常待他,看似尋常,卻又教人隱隱生出異樣之感。
他起初倒不曾想到。
只是覺著今日之何燕常,彷佛與往常有哪裡不同,等到何燕常怡然自在的躺倒在床上,反倒要他去剝兔皮之時,他才恍然大悟。
何燕常既然摸過他的臉,自然以為他是個面貌尋常之人。
他只是……,他原本就知道何燕常生性便是偏愛美人,卻不知他待尋常之人,果然與待美人,是不大相同的。
這其中的微妙,若非他中了屍面毒,只怕此生再也不會知曉。
就彷佛??沒甚麼狎膩,沒甚麼曖昧,也沒甚麼憐惜疼愛??
反倒時不時的拿他取笑一番,逗弄一般,把他當做了一個才入江湖,不曾經事的莽撞之人一般。
沈夢被這樣的何燕常弄得心中煩亂之極。
在教中之時,何燕常寵愛於他,也不過是愛他美色罷了。便是教他劍法,分他教中事務,可行事之時,仍把他當做女子一般,輕柔愛憐,蜜語甜言,肆意的輕薄狎弄。他動情時最不願出聲,常常緊咬牙關,不肯如女子一般的哭泣呻吟,低聲哀求。可何燕常卻偏偏喜歡看他如此這般,他越是羞憤,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