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九很給面子地乾笑了一聲。
“身在江湖,譬如朝露,朝不保夕。有人‘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有人卻當他是笑話,”司徒雅顧左右而言他,側頭道,“這位兄臺,可否脫下我的衣物,彼此赤誠相見,相擁取暖。萬一今夜我大限將至,也不至於讓我一世諾言,變成一時戲言。”
暗衛九緘默瞬息,沙沉道:“恭敬,不如從命。”也許,暗衛用不著想,他想的越多,就離本職越遠。正如三公子所說,不太像個暗衛。對暗衛而言,需要的只是恭敬,從命。
第十八章
山谷徹底闃靜。篝火之中,燒裂的乾柴不斷墜落,焚騰的灰燼猶如飛星。
暗衛九解開司徒雅的袍帶,指掌無意掠過之處,一派冰冷。他卻很熱,尤其是這涼幽幽的身軀入懷時,還未貼近,他渾身就要冒汗了,很想動一動,卻不知為何而動。
司徒雅望著幾步之遙熊熊燃燒的烈火。金紅兩色,在炭黑的木柴罅隙裡明滅。奔湧的炎氣融去周遭封凍的冰雪,巖穹變得溼漉漉的,滴滴答答淌著水珠。
而他身後的暗衛九,懷抱就和火一樣熾熱,繃緊的肌肉緩緩熨燙他的後背。因極力壓抑而沉緩的氣息,微微拂動他的頭髮,像是讓他的髮絲弄得發癢,卻又不好擅自避開。
兩人若無其事拿衣袍打掩護,血氣方剛的身軀,光溜溜地貼在一起。一個裝作危在旦夕不能動,一個恪守本分不能動。比拼定力,不知是誰折磨誰。
“暗衛九。”司徒雅情不自禁低聲喚道。
暗衛九應了聲:“屬下在。”
司徒雅沒話找話:“我記得,你說過,你什麼都懂……”
暗衛九想起了藏經閣那晚的情形。難道這句話惹得二公子耿耿於懷,以致態度急轉直下,把他送給了三公子?於是謹言甚微答:“屬下博而不精,不如公子博大精深。”
司徒雅置若罔聞,繼續問:“那你懂不懂,怎麼斷袖?”
“……”暗衛九這一沉默,便是預設懂了。
“其實,我不懂,”司徒雅小聲問,“男人和男人怎麼做?”
暗衛九岔話題:“二公子,你心脈受傷,夜裡子時最為危險,守住氣。”
司徒雅苦笑了聲:“我若撐不過今夜,離世時還未經人事,這一生豈不是很冤枉。大哥他,倒是好像想對我做那等事……”
暗衛九想起昨夜所見,心窩子就像給人紮了一刀。
“但是我想,這種事,不能強人所難,至少應該兩情相悅,”司徒雅頓了頓,聲音低不可聞,“暗衛九,你告訴我……怎麼做。”
暗衛九閉眼逼去旖旎魔障,沉心靜氣回答:“和大公子所作所為,無二。”
“那,會不會很痛?”司徒雅語氣懵懂,像是很想嘗試,又略微膽怯。
暗衛九不願再回想司徒嵩的所作所為:“真正喜歡二公子的人,不會讓二公子痛。”
“這世上,哪有真正喜歡我的人,”司徒雅赧然道,“即便是你,也只是遵從命令,才答應和我斷袖……你不喜歡我,想必教我歡好,也會把我弄痛。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會痛……因為,遇見心儀之人,痛就是痛快。正所謂,死得其所,夫復何恨。”
暗衛九摟好司徒雅,不作他想:“二公子,你不會死。”
“人總有一死,暗衛九,沒有你這番努力,我司徒雅,恐怕早已不存於世,”司徒雅勉力轉身,體貼入微道,“你待我恩重如山,我卻身無長物,臨死之前……唯有以身相許,了卻憾事。”說罷,撫摸上暗衛九的胸膛,愛不釋手。
“二公子,生死攸關之際,你這般胡思亂想,傷筋動骨,”暗衛九謹慎地避開他的傷處,扶住他肋下,認真道,“屬下就只好冒大不韙,動手點穴了。”
司徒雅不以為忤:“何必如此?我死之後,不會有人知道,你今夜做過什麼。”
“你知道。”近在咫尺,暗衛九目光灼灼,似乎在笑。聲音卻沙啞,欲蓋彌彰很難過。
司徒雅心道,論色授魂與,有意為之,是比不過無心之舉。暗衛九這副神情,搞得他很想摸摸暗衛九的頭,連哄帶拍道,“乖,我不會死”,話到嘴邊,變成了:“暗衛九,你讓我做一件事,我就努力活下去。”
暗衛九半信半疑:“什麼事?”仍舊是怕司徒雅傷勢過重,神志不清想亂來。
司徒雅收斂起溫和神色,鄭重道:“我要重新爭取當你的小主人。不僅如此,我會成為你的主人。我要你以我為天地,從一而終,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