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僕聽他倆絮叨客套,只覺睏意盎然,十分無趣。吃罷茶點,莊主領司徒雅量身裁衣。兩名家僕便在內堂等候,又吃了不少茶,坐得哈欠連天,不覺趴在桌上酣然入夢。
司徒雅跟著莊主穿過滿是綾羅和染缸的僻靜院子,進了一間廂房。莊主伸手在取暖的火牆上摸了摸,抽出幾塊磚,互動換過。那燃燒正旺的爐膛霎時向旁讓去,露出黑黢黢的暗道和石階來。
兩人邁入,又掰了壁上機括,帶爐膛的火牆回至原處。順階而下行數十步,就到了九如神教的分堂,周遭豁然開朗,溫暖如春。鋪著絨毯虛席以待的上座前,有一張翹頭几案,几案上橫陳著墨綠色的古琴。堂下兩列梨木椅坐著三四個人,此時見司徒雅,齊齊起身,拱手拜道:“教主!”
司徒雅逐一看去,總管居養華和右使謝必安赫然在其中。他想起山谷那一聲狼嚎,若非這倆夯貨從中作梗,他早就拿下了暗衛九,又何至於此。面上笑如春風:“總管和左使怎麼也來了?”
總管居養華不情不願:“教主,屬下本不想來。是右使堅持要來,左使就不得不來。左使不得不來,自然要拉屬下墊背。屬下也就只好誠惶誠恐,將生死置之度外,硬著頭皮來為教主效力。”
左使謝必安道:“明日是正月初一,盟主召開武林大會。右使以為,教主興許有用得著咱們的地方。”
原來益州有不少書坊和綢莊,都是九如神教為監視武林盟主的府邸而設。只要到書坊,將約定某幾本書按順序拿放,再問有沒有《羅織經》,附近的教眾就會在兩個時辰內齊聚綠綺綢莊。
司徒雅這時約他們來見,不僅是為武林大會。不消說,主要是為那二十萬兩黃金的事。想罷,他含情脈脈看了眼總管居養華。居養華讓他看得不明所以,毛骨悚然。他才將目光轉向右使。
右使本名範無救,即是丹山鎮那夜裡,冒充殷無恨與司徒雅交手,又將他抱到崖邊撂下去的人。
整個九如神教,唯有這位名為範無救的右使,常年穿黑衣,以殺人行刑為業。尋常教眾敬他一聲罰惡右使,背地裡卻叫他黑無常。這也沒什麼不恭敬,只因範無救和謝必安兩名字的來由,本就是陰曹地府的黑白無常。範無救罰惡,謝必安賞善。九如神教的歷代左右使,都用這兩個名號。
右使範無救見司徒雅看向他,單膝拜地道:“教主,屬下有一事容稟。”
司徒雅虛禮扶起:“右使請講。”
範無救肅然道:“大風堂堂主金不換,近日為摸清血衣教底細,潛進去當了個雜役……”
司徒雅道:“千換萬換金不換,以他的易容術造詣,想必不至於漏了馬腳。”
“是。金堂主打探出,血衣教在司徒府佈置了暗樁。這暗樁不知發現了何事,竟讓血霓裳得出結論,司徒二公子即是我們九如神教的教主玉逍遙。”範無救三緘其口,似還有未盡之言。
司徒雅打趣:“你又不是點絳派的小丫頭,忸怩個什麼勁?”
“……屬下猜想,血衣教這暗樁,極可能正與教主形影不離,因此才能察覺出教主非同尋常,”範無救下定決心,一吐為快道,“屬下以為,這暗樁,就藏在司徒府豢養的暗衛之中。”
“那暗樁是誰,本教主大致有譜。不過是引蛇出洞,右使不必過慮,”司徒雅想起昨晚翻箱倒櫃的樑上君子,不以為意道,“至於武林大會……”幾人興致勃勃湊攏,就武林大會,合計一番。
議罷,司徒雅問起司徒鋒的動向,得知司徒鋒的蜀北之行並不如意,一路上頤指氣使,待唐門少主唐鐵容有失恭敬,對老實的少鏢頭季羨雲刻薄怨懟,還未到失鏢的地方,就差點一鬨而散。但不知怎麼的,三人感情倒是越吵越好。九如神教的教眾正循序漸進,誤導他三人去尋找那九龍杯的贗品,諸事順利。
好不容易談完正事。司徒雅撫摸著那橫陳的綠綺古琴,攏弦一挑,婉轉道:“本教主近來有件煩心事,想請總管和左右使各傾陸海灑潘江,參詳參詳。”
居養華知道沒好事:“灑潘江、傾陸海是辦不到的,屬下這尿性,頂多能撒泡水照照啥的。”
司徒雅哂道:“那就有勞總管照照,在何處能搞到二十萬兩黃金?”
居養華和左右使三個齊齊變色,又不乏亢奮地異口同聲猜道:“教主想舉兵造反?!”
司徒雅面不改色:“這二十萬黃金,是給教主夫人的聘禮。”
居養華聽得倒抽一口冷氣,把著謝必安的肩,幾乎站不住——江湖各派,基本是靠依附朝廷或者做買賣等法子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