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漠的判詞,卻毫不留情穿透輕快的曲調:“凌愛卿,皇后這支胡旋舞,不及令媛萬一。”
近臣躬身道:“恕老臣斗膽直言,古時班姬尚知辭輦以保君威,今有皇后娘娘領袖椒房,母儀天下,如此任性妄為,與臣那散落民間的小女爭甚飛燕美名,老臣實在汗顏難當……”
皇帝皮笑肉不笑道:“依朕之見,這東施效顰,也別有一番俗趣。”
龍惜容澀然,她母后再母儀天下,也不過是個尋常女子,想留住皇帝的心。怎料此舉弄巧成拙,反倒助長了皇帝納妃的念頭。那長袖善舞的凌妃入宮便一鳴驚人:“我是江湖中人,不慣你們朝廷規矩,我不管你是皇帝,還是庶民,你身為男人,昂藏七尺,不知潔身自好,竟任憑無數人分食你、撫摸你,與以色事人者何異,你不覺得窩囊?”
寢宮側門外,宦官急切地喊:“皇上,是時候了!”這位新來的妃子在龍床上停留得格外久。
皇上不急太監急。九五之尊大氣不出。凌妃擲出金釵,將宦官的帽子釘進窗外石牆:“滾!”
“太監都敢管你房中事,簡直就像民間老鴇。你算什麼皇帝?傳出去讓天下人恥笑我夫君!”
皇帝訕訕道:“這是太祖定的規矩……”
凌妃嗔道:“太祖定的規矩,有一條是不許宦官執掌重權,這些宦官干涉內事,連龍種留與不留都由他們受賄多少而定,這宮中沒種的比有種的威風,你還算個男人嗎?”
皇帝顏面無光:“……朕紹承大統不過三載,根基未穩,內廷很多事難以做主。”
凌妃鼓勵道:“世上無難事。現下有一幫從西域千里迢迢趕至,願為皇上效力的江湖義士。他們武功很好,又很講義氣。看哪個奸佞不順眼,皇上只須隨便扔幾兩銀子打賞,這些義士就會不動聲色替皇上斬草除根。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理應儘早培養忠臣,剷除忤逆,以免強枝弱幹。而朝中自有我爹力排眾議,皇上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鷹犬當道,外戚專權,民不聊生。
皇帝潸然淚下:“梓童填了首一斛珠,哀慟至極,愛妃,朕是不是真的負了她,做錯了事?”
凌妃冷笑道:“這詞牌源於唐時,那位與楊貴妃爭寵的梅妃。皇后娘娘是要告訴皇上,皇上好比是喜新厭舊的唐玄宗,總有一天會被反賊殺得東逃西躲,屁滾尿流,最後賜死臣妾,落得形單影隻,鬱鬱而終!”
龍惜容始終記得先帝《起居注》那行籠統小字:皇后善妒失德三年無嗣難當大任聖諭降後為妃。
笛聲止。教眾上前附耳,告知龍惜容,萬事俱備。龍惜容收斂神思,抬手示意,寨中兄弟一擁而入,押了一干中了迷魂香、魚龍混雜的公子,往地牢外錯綜複雜的暗道深處走去。
第五十三章 。。。
司徒雅並不喜歡走暗道。低隘逼仄;冷似冰窖。
早知陰平寨如此;他決計不會摻和其中。九龍杯於他,只是個設計殺害唐奇龍時;隨手撈來的謎題。他本該坐鎮益州,一邊想辦法攢銀子哄媳婦;一邊和猶抱瑤琴半遮面的殷無恨周旋,只待總管輕而易舉告捷;將九龍杯的線索獻上。孰料司徒慶偏要派他和暗衛九來給司徒鋒善後。善後便善後,他身畔這位公主;竟想抓他去給‘教主’當勞什子男寵。
前路漸漸開闊,巖壁上的油燈,將穹頂倒懸的鋒銳冰凌和石筍照得炫目。一干草寇扮相的教眾候在此處。這時見自家教主滿臉晦氣;置身‘面首’之中;神色均是一變。總管居養華駭得倒抽一口冷氣,心道要糟糕,面上卻硬生生扭曲出驚豔之色,掩飾道:“真是風華絕代!”
龍惜容疑道:“指的誰?”轉身打量十幾位搖頭晃腦發春的公子,沒瞧出誰風華絕代。
居養華騎虎難下,看來看去,極不情願走向唸唸有詞的唐鐵容:“就數這位朋友風華絕代了。”
司徒雅置身事外,讓開數步。但聽唐鐵容憤然道:“你才絕代!”他平生最痛恨旁人對他的樣貌評頭論足,龍有逆鱗觸之必怒,霎時忘了九龍杯的事,左右開弓甩了居養華兩耳光。
居養華身為九如神教總管,自詡以智謀見長,外家功夫平淡無奇,出行總靠教眾護著,此時仗著教主在側,與唐門少主對峙,自是避之不及。他揉揉火辣辣的痛處,不知唐鐵容的巴掌有什麼古怪,腮幫子剎那紫青暴腫,整個臉龐好似脹鼓鼓的河豚,呸了口血沫,哀怨道:“你怎麼打人?”
唐鐵容順勢挾住他,冷冷道:“我不但打人,還要殺人!”這溶廳與世隔絕,極難透風,正是施展漫天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