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華抬眼凝睇,紀子伶穿著樸素,面貌並不特別俊逸,也不特別標緻,可他不說話時,身上卻是透著一種清雅淡然的韻味,低垂著眼眸,似是在看風景,然而沒有伸手去掀,車窗紗簾其實不能真看清什麼,這人一向是溫和的神情,方才在溫府門口,他看見的便是那初見的紀二爺,可現在任由他握著手,斜倚著車子,神色清清冷冷,混著他身上天然的那股韻味,一時他看著也沒有開口攀談。
片刻,或許更久,他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他臉頰:「偏靜?」
楚以華忽地睜眼,眼中一瞬間的精明銳利在看見是紀子伶後溫軟下來,發覺對方還任由他握著手沒有抽離,「到了?」
「還沒呢。」
紀子伶溫言回答,不是沒有看見對方的神色變化,但他隨即盈盈笑著問:「是不是一路奔波累著了?」
他一笑,面色上的清冷都化開了,就像冬日裡的暖陽,直直要暖進了五臟肺腑間,與方才的沉靜簡直判若兩人,唯有那天然的清雅韻味不變,楚以華心頭一悸,搖搖頭眨了眨眼:「你讓我抱抱,興許我就會好些了。」
他的話讓紀子伶想起初時在紀府他對自己的調笑,聞言神色露出幾許恰到好處的疑惑:「你一向都這麼調戲人的?」
楚以華用上了些力道握著他的手,聽著他的話,臉上泛起一些不明所以的困惑,又是片刻,楚以華髮覺紀子伶還很耐心地等著自己說話,這才隱隱意識到,車子不是還沒到目的地,也許只是沒有停下來。
「聽我說些話好嗎?」
驀然,楚以華只聽見自己情不自禁地開口。
「我不就正在聽嗎?」
紀子伶笑意淺淺,重新倚在旁邊,即使楚以華是這麼鄭重地口問,習慣性地優雅中,依舊透出一股高貴的隨意,可他並不討厭。
楚以華蹙著眉頭,思量許久才說:「也許我選的時機不太恰當,我不曉得該怎麼做,你才會開心,我不懂得怎麼真正的去討好一個人,但我想讓你開心。」
他的話語,去除了貴族談話時固有的許多冗言贅語,也沒有任何額外的隱射,而紀子伶自然能夠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手依然握著,卻依稀滲出了汗。
「偏靜……」
紀子伶有些遲疑,忽然使上力去回握住眼前男人的手,楚以華的手細緻修長,不若他的手,即使有容均及府上諸人細緻地保養,仍舊是傷痕累累,「答應我好嗎?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情願你親手殺了我,也好過被你出賣。」
他無法解釋那種輕易地就相信了楚以華的心境,可他同樣無法解釋,楚以華這麼精明的一個人,即使不在宮裡,也絲毫無損他的實權,即使每件事都有他插手的影子,可細細思量,卻無一件事是可以證明的,這麼精明犀利的一個人,卻是一個人來到這離首都最近,卻是最不受首都限制的地方。
楚以華怔了怔,看著他的雙眼,而後緩下聲調:「別怕,無論你們做什麼,我只當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來查你們的,只是來找你罷了。」
紀子伶面上欲言又止,就見到楚以華輕輕拍了拍他手背:「不管五王爺做什麼,紀府做了什麼,又有什麼其他關係,你都放心,我不查也不問,你可以不對我說,但求你不要騙我。」
楚以華的神情瞬間顯得很冷,又帶了些回味,可他的語氣含情脈脈,卻是騙不了人的,紀子伶眨眨眼,被他那句「別怕」說的心裡微微一震,半晌才嘆了口氣:「能夠在那種鬼地方活的這麼好,果然不是誰都能辦到的。」
楚以華微微一笑:「你不也活得很好?」
「我不一樣……不,其實都一樣。」
紀子伶露出一個苦笑:「我曾經做了很多事,以後還會一直做下去,那些……都稱不上是好事。」
「無妨。」
楚以華又是握著他的手:「我想我也沒好到哪去,只是方法不一樣,結果都一樣的。」
紀子伶這時才輕輕笑了,「好吧,靜,我只是想說,你不用刻意討好我。」
他溫軟的一聲「靜」,讓楚以華骨頭都酥了大半,紀子伶見著他的神情只覺好笑,這時才伸手敲了敲車廂幾下,楚以華偏頭看著他的舉動,紀子伶這才緩緩解釋:「從城北到城西,其實最慢只需要兩刻鐘。」
「那你剛剛是帶著我在城內亂跑呢。」
「我高興,不行嗎?」
楚以華當然不介意,不過嘴巴還是溫然說:「你讓我抱抱,愛繞多久都隨你,嗯?」
「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