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六十幾歲了。”
青君顧不上心思被看穿的尷尬,就被那個年齡震呆了。
“你很窮,好像曾經娶過一個妻子,她給你生了一個孩子,後來你們那邊鬧饑荒,他們倆都餓死了。”臨二深吸一口氣,眼睛裡沈淪著一個太陽,亮的驚人,“我不太清楚,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啞了,我嘗試過給你恢復,但是沒用,我猜那不是生理上的,是你不願意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呻吟一樣,好聽的一塌糊塗,每個字都帶有一種圓潤的溼意,很久之後,青君想起來的時候,才意識到那是鮮血。
“我聽鄰居說了你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願意養我,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像你死去的孩子?”臨二胡亂猜測,他的樣子很不正常,青君想插嘴都不敢。
他從未見過臨二這種表情,迷茫的很。
“我在你家住了下去,你每天去田裡幹活,我們有一頭牛,有時候你犁田的時候,我會坐在田埂唱歌給你聽。”他的聲音低下去,又哼了一次,“花一開滿就相愛,像春風對雨的依賴。”
好像很浪漫的樣子,雖然年齡差略詭異了點,青君想。
“後來呢?”
臨二沈默著,頓了很久很久才繼續下去:“有一天,家裡沒有米了,你去城裡買米,我在家等你回來做飯,等了很久很久,你都沒有回來,我就沿途去找你。”
青君屏息著,一個字都不敢說,他怕破壞這種氣氛,也只有這一刻,他才感覺出臨二好像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
“你被大兵打死了。”臨二說,“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硬了,我早上放在你口袋裡的那朵花也踩碎了,那袋米也散了,都被血染紅了。”
真慘啊……青君想。
“然後呢?”
他現在必須主動問了,否則臨二總是在發呆,眼神晃晃悠悠的,好像神智早不在這裡了。
“我花了點時間,找到了那三個大兵。”臨二的眼神更加悠遠了,“所以我找你的時候慢了點,等我去地府的時候,你已經投胎了。”
“按你的資質,本該走上玉橋當個貴族的,可是我殺了那三個大兵,所以那筆血債也算到了你頭上。”臨二輕聲說,“你走上了竹橋。”
“竹橋是什麼?”
“一生疾病苦痛與顛沛流離,過的比畜生都不如。”
青君長大了嘴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這個故事聽下去,似乎很血腥的樣子啊。
“我的身體你是知道的,離不開臨水。”臨二把菸絲塞進嘴裡,“從地府出來,我又回了一趟魔界,耽誤了兩天,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二十歲了。”
“你那會兒……”臨二想了一會兒,“其實我並不特別清楚黨派之爭,你最後的下場應該是被剝皮了。”
“什麼?”
臨二呼吸急促,他臉色潮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我知道你之前吃了很多苦,我找到你的時候你正在打仗。”他斷斷續續地回憶著,“你的任務好像是去要炸燬一個汽車,那上面有個大人物。”
“那是組織上交給你的任務。你那會兒並不相信我,我說我可以幫你,你不肯……”臨二笑了一下,微微閉上了眼睛,“我脾氣不大好,覺得你不識好歹,便決定看你笑話。”
青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覺得自己怪變態的,聽著這種關於自己的血腥故事卻很滿足,滿足於自己的名字與故事從臨二唇齒間滑過的感覺。
他沈迷於那種滑過,好像他從臨二的肺腑裡出來,與後者相融為一體。
“你沒有完成任務。”臨二繼續,“你被出賣了。”他遲疑地看了青君一眼,“似乎是你朋友,我也不太清楚,總之你被抓住了,後來被剝皮示眾了。”
好慘烈……
青君越發同情自己了,但是好像還沒完,臨二看他的眼神更加詭異了,他等待著,但是臨二卻又頓住了。
頓了很久很久。
“最後你連竹橋都走不上啦。”臨二輕聲說,“你與日俱增的戾氣,讓你徹底輪迴到畜生道去了,我把你從那裡拖過來,硬生生塞到人間來的。”
“什麼?”
“所以沒有人感靠近你。你並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你是一個類似遊魂的半鬼,我給了你一個人的軀體,卻沒辦法讓你像人一有一個完整的生命輪迴。”
青君長大了嘴巴,覺得這個解釋可真夠精彩的。
不過他相信這是真的,因為臨二說的沒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