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柄骨扇已經被替代了,其實他知道的,那柄染著他骨血的扇子被臨花送給了獄卒拯救顧西辭,他花費萬金又從獄卒那裡買回了扇子。
他給的東西,臨花都扔了,唯有這個骨扇因為珍貴一直留著,最終卻還是被臨花給放棄了。
他慢慢地蜷縮起手指,他連最後一絲力氣都沒有了,那個百花衰落的傍晚,他死於臨花的刀之下,死的絕望又不甘。
他摸摸額頭,夏天的日頭實在是長,居然還沒有完全黑透,行人倒是少了,大概都回家吃飯了。
“要不我們也先去吃飯,吃晚飯再辦事?”
他小小聲提議,倒不是真想吃飯,而是臨花總對吃飯有一股異樣的執著。
“不去。”臨花揮揮手,破天荒地拒絕了要求,雖然他滿臉都寫著“好啊好啊去吃飯吧”的惋惜,“天就要黑了,我們時間不多。”
其實到現在,青君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過他也懶得問,哦了一聲縮回車座,繼續魂遊天外。
他跟臨花就像生來相剋的,那時節他當主考官,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冀北總兵元帥公子的字跡,那時候臨花才情高,冠蓋滿京華,寫的字都賣著高價,他一介文官,如何能不認識。
那時節正是嫡庶相爭的時候,太子兩廢兩立,裡面本就牽著一大堆官員,那屆試子別的倒還罷了,偏偏他爹是總兵,雖說在位階上只是一個從一品,可是那是實權啊,無論是臨花入東宮黨還是入庶子黨,於哪一方來說,都是絕對災難。
他惜才,正是要他避開這個禍亂,臨花卻不領情,三年之後又考,那時節嫡庶之爭已進入了白熱化,臨花偏偏還入了庶子黨,替庶子黨衝鋒陷陣激動的很。
太子恨臨花恨的牙癢癢,登位第一個就要拿他開刀,卻又顧忌著初初即位的名聲,假意要從輕處理,別的臣子不理解還罷了,他是太子太傅,看著太子長大的,豈能不清楚太子心裡的疙瘩,也只好出口求重罰,太子果真龍心大悅地準了。
若太子真不是那麼恨,哪裡會那樣下旨。
他到底還是惜才的,縱然不喜歡臨花,還是想了法子收買獄卒準備好了死囚替換,這邊廂才準備好,就待著上法場行刑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臨花那邊廂倒是傲骨的很,自戕了。
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反正總是要誤會的,然後對決。
臨花總是說他殘忍,他想臨花何嘗不是殘忍,從來都懶得去想他到底在想什麼,也不管他到底想幹什麼。
他清清冷冷孑然一身,從未心動過,也便永遠這樣,臨花身邊卻總是一茬一茬的情人,換了牡丹薔薇又是將離芙蓉,換了這個就是長琴顧西辭,偶爾還能與辰星鳳行他們搞搞曖昧,他縱然難受,又何曾真正的痛下殺手過。
“你說。”臨花托腮看窗外,“你說,如果我們分開會怎樣?”
“嗯?”
“分開呀。”臨花頭也不回地說,“你不累啊,總糾纏在一起又鬧不出好結果來,我們分開比較好吧。”
是的,總是互相傷害的,為什麼還要在一起。
“阿青。”臨花說,“過了今晚,我們就來個了斷吧。”
“好。”
臨花轉過頭來一笑:“好乖,如果能活過今天的話,我們以後做朋友好不好?”
青君看著他,鄭重道:“好。”
如果我們能活著,如果我們能活著,我們就了斷,他摸摸肉球,肉球仰起頭,滿眼悲憫。
百花殺 95 北山傾
等待到天空完全黑了,華燈初上的時候,臨花拎著肉球帶著青君一步三晃悠地去了青君老家。
整個小區都被籠罩在一片溫潤的白光裡,天空濃藍,那片白光溫暖又潔白,像是一個淺淺的防護罩。
臨花等待的效果出來了,這小區裡確實有了不得的人物。
“我真沒從他身上聞出別的味道來。”青君道,也不太糾結,畢竟那會兒他只是一個凡人,後來他恢復了,也沒有再見過老爹,或者老爹真的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也不一定。
不過前段時間,他去了一趟天庭,並沒有聽說有哪位仙君在人間歷劫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臨花不以為意,散散漫漫地一笑,一手拎著禮物一手插在口袋裡,肉球蹲在他的肩頭,漆黑的眼睛在暗夜下發出奇異的色彩。
這小區還是舊小區,因為地處偏僻加上是風景區,所以還未曾拆遷,但是破舊的外貌,還是顯示出了與繁華城市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