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夥計眼明手快,見白大官人一身華裘,數九寒天手裡搖一把玉扇附作風雅,生就一張玉面桃花眼,眉目間貴氣逼人,看著就像是大戶人家的風流公子出門遊玩,自然是立馬上前,屁顛屁顛地送上一碗熱茶,指望著這位公子心情好,賞下三五個銅子,也就夠了。
白大官人是享樂慣了的人,這次出門走得急,小廝丫環一個沒帶,他也隨興,一個人游來玩去倒也自在,只是在吃穿用度上是絕不委屈了自己的,這茶棚裡的茶哪裡看得上眼,一聞茶味兒,秀氣的眉尖就擰了起來。
茶棚夥計眼色極好,忙點頭哈腰道:〃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門大戶裡出來的,小店簡陋,招待不周,您哪裡不滿意,只管對小人說。〃
〃把這茶撤了,送壺熱水上來,再換隻乾淨碗。〃白大官人見茶棚夥計機靈勁十足,心裡覺著舒服,隨手便賞了一塊碎銀。
茶棚夥計見白大官人出手大方,更是殷勤,不一會兒,熱水與空碗便送了過來。
白大官人用熱水洗一遍空碗,又從背囊裡取出一小袋茶葉,捏了一小撮放入碗中,衝上熱水,片刻間,茶葉在水中一片片地浮上來,葉片舒展,形狀尖細,香氣撲鼻,稍有研究的人,一望便知是上等的毛尖。可白大官人將茶舉於鼻前,聞了聞,似乎仍不太滿意,只是出門在外,也不好太過講究了,只得將就著喝一喝。
已是寒冬臘月的季節,昨日又落了一場雪,今晨太陽一出來,道路便泥濘起來,車馬難行,進出燕州城的人極為稀少,涼亭裡也只坐了白大官人一個,倒也落個清靜。舉目四顧,隱隱有白藹從枯草下升騰而起,遠山皚皚一片白,卻也是天高野闊,蒼茫壯麗的一番景緻,比之煙雨江南,別有一番塞外風情。
正在白大官人舉目四下遠眺的時候,從燕州古道上漸漸出現一匹小跑而來的馬,那是一匹紅色的馬,長長的鬃毛像火焰飛舞於空中,一下子就吸引了白大官人的眼神。這天氣,官道上尚且難覓人蹤,何況是早已極少有人行走的燕州古道。驀然出現一匹看上去極為神俊,大有傳說中汗血寶馬之姿態的馬,已經是受人矚目的事情,更何況馬上還躺著一個白色的人影。
馬背上確實是躺著一個人,不是坐著,若不是那身白衣襯*紅色的馬毛,格外醒目,隔了如此遠的距離,白大官人還未必能看清楚馬背上有人。這馬背,可不是家中的軟床,哪是輕易能躺得下來的地方,白大官人不禁凝目而望,待近了一點,方才看清,原來那白衣人並非躺在馬背上,而是雙腳夾緊馬腹,上半身向後仰倒,平行地懸空於馬背上,人背與馬背,約有一寸的距離。
不說其他,單隻白衣人顯露的這份功力,就已經有些令人驚訝了。白大官人,自小天資出眾,出道江湖三年,所行所為未遇敵手,已是年輕輩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又兼生了一副好相貌,走到哪裡,莫不是長輩誇耀,同輩敬羨,更得無數女子青睞,沾沾然自喜,於是也傲氣日盛,大有天下人物,唯我第一之心。此時一見這白衣人顯露的這份功力,大有將他比下去之態,心中頓時不悅,轉念一想,世上能有此功力者,多為前輩高人,他若再練上二十年,必超出許多,於也就是安然了。
白大官人本就是喜愛結交之人,這時爭勝之念一去,那結交之心頓起,白衣人如此騎馬,倒也新奇,他有意引起白衣人注意,心念一轉,於是漫聲長吟道:〃燕州女兒十六七,顏如花紅眼如漆,蘭香滿路馬塵飛,翠袖短鞭嬌欲滴。。。。。。〃
這幾句又是拽詩又是拽文,將白大官人風流本性展露無疑,他本就是在白家莊呆悶了,聽聞北地女兒別有情趣,才大老遠地跑到燕州來,這會兒他有心要結交那白衣人,卻也要尋個志同道合、知情識趣的人才行,於是便拽了江湖上廣為流傳的幾句詩,這詩形容的就是燕州城裡一位美女,在他想來,白衣人若是還有一分識趣,自會過來,若是不來,那無情無趣之人也就不必結交了,否則話不投機,豈不悶煞人。
那白衣人倒果真是個識得情趣的,一聽有人長吟女兒詩,原本養神的雙目睜開,側過臉向白大官人望來。四目一對,白衣人似是為白大官人的面貌所迷,失了失神,突然一挺腰,從馬背上坐了起來。那匹紅馬也是極有靈性,白衣人這一動,它似會意,一轉頭便往涼亭方向小跑而來。
正面相對,白大官人才看清楚,白衣人並不是什麼前輩高人,面相極為年輕,不會超過三十歲,長眉星眸,五官端正,雖說不上俊美,可雙頰上一對酒窩,嘴角上翹,卻是天生一副笑面。白衫之外,還套著一件白狐皮製成的坎肩,散在肩頭的黑髮隨風四下亂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