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涵在後頭兒又打個噴嚏,紫陌忙領了他往後廂走:“爺,他是個哥兒,這衣裳……”
“穿你的。”
“可爺,奴才的都是粗貨,這王公子看來失富貴人家,咱……”紫陌嘿嘿笑著。
“找爺的給他。”黃三爺正頭疼這群女人,猛地想到甚麼,瞪他一眼,“甚麼意思,爺的奴才怎麼是穿粗貨啦?”
那頭兒紫陌小齋早領著王涵走了,黃三爺一腳踢在椅子上,也不知該衝誰撒火。
王府早翻了天,見兒子回來了,一屋子人都湧上來,老太太抱著王涵扯著嗓子心肝肉兒的喊,後頭一群大夫人二姨媽三姑婆四表姐的陪著哭得眼淚嘩嘩的。
黃三爺叫她們吵得連連皺眉,橫豎人送到了,胡亂拱個手就想走,卻聽得堂上有人喊了一聲:“公子留步。”
黃三爺回頭一瞅,堂上端坐的老爺子正迎過來,額際花發,雙目清朗:“公子留步。”
黃三爺也只得住了步子:“想是王老爺了。”
“公子客氣。”王老爺嘆口氣,“犬子頑劣,幸得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
黃三爺皺著眉頭擺擺手:“老人家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天幸貴府公子福源廣澤,如今平安就好。想來府上也有些個要操勞的,在下就不叨擾了。”
“公子留步,公子留步。”那老太太也算回過神來,“公子救了我家這個寶貝,就是王家的大恩人,懇請恩公在寒舍稍留幾日,備下薄酒致意,望恩公萬末推辭。”
黃三爺忙回了禮:“老壽星嚴重,在下後生小子,怎敢?”
“要的要的,定是要的。”那一群女子也湧上來,紫陌在後頭低低咳嗽了一聲。黃三爺心裡一嘆,罷了,不就是吃點兒喝點兒再住一晚麼?看這王府也很是氣派,將就一下也成。
席間無非觥儔交錯,言談相歡。黃三爺久不在家,此間倒是覺得和樂融融,不免多吃了幾杯。罷了筵覺著有些上臉,回房潔面罷了,卻又睡不嚴實,索性起身到院裡坐坐。
王府雅緻,院裡種了些蘭麝馨素,倒還和著黃三爺的脾氣秉性。
雲月逐戲,風起含芳,花影交錯,不免叫人情迷。
黃三爺坐著想著,這江南也待得差不多了。本想再住些時日,可救了人,就沒多大意思了。何況芍藥院那些妮子說的,也叫黃三爺心裡不痛快。
這王家在江南一帶也算殷實富足,地方上頗有聲名。祖上中過榜眼,外放過巡撫,後辭官辦學,一門都是聖賢。後來得罪了權貴,遷至江南也有三代了。王老爺是個舉子,後屢試不第,也就淡了這份心思,置些田產,作些買賣,閒時陪著老母與幾位夫人過些逍遙日子。可惜子孫不旺,前頭兒幾個都是千金,好容易老來得子,自是嬌慣些。這個七公子唸書不成器,偏會夥著其他紈絝遛馬打雀。老子說他幾句,老祖宗卻當心頭肉兒的疼著護著,越發寵得沒上沒下。大些了越發鬧騰,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隔三茬五上酒樓吃酒,三杯黃湯下肚就去賭場,輸了千兒八百的也不心疼。這些年更是舔了些公子習氣,花錢買粉頭樂呵,把老爺子氣得不成。
黃三爺邊想邊搖頭,今兒究竟救了個甚麼玩意兒嘛,唉。卻又一想,自個兒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麼?也就自嘲一回子罷了,
起身回房,尋思著這個王府是住不得了,明兒清早就走。禮數甚麼的,也就罷了。這麼想著,眼角卻瞅見個黑影晃過對院牆根。黃三爺心裡一動,抬腿走了一步,就又住了。閒事莫管,閒事莫管。
剛回房要合上門,對院轉角就聽見個響動,甚麼物件摔了,叮噹作響。黃三爺凝神一聽,似是珠玉之類。莫非招賊了?
就又一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夜不早了,且睡且睡!這一響動,外頭家丁護院的早嚷著“有賊”,隱隱的火光往這兒來了,自個兒又何必惹事上身。
剛躺下一陣,外頭火光起了,想是護院先往對院查驗,雖是壓低了聲音,可腳步聲,交談聲,還是有些惱人的。
黃三爺翻個身,心裡有些不悅,正欲起身推窗叫他們往遠處走些,卻聽見窗戶輕輕開了,有甚麼先扔進來,隨後有人的呼吸傳入耳中。
藉著床側一支小燭,黃三爺看清了來人,不由愣了。這人卻一壓嘴唇,連連搖手。外頭護院已查過此處,少時上前扣門。
黃三爺定定神:“何事?”
“叨擾了黃公子小的們惶恐,只情非得以,望公子見諒。”
“也沒甚麼。只入夜了,貴府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