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不捨的情感。那庭院,那書齋,那小徑,甚至連蹲在門口那髒兮兮的乞丐,似乎也都留有他們施與的印痕。伊凡看著漸漸遠去的人影,旁邊的柏樹在恍惚的瞬間掠過,坐在湖邊的白髮老者們,談天爭執,這一切都要在自己的瞳孔裡消失一段時間,然後慢慢地淡出自己的記憶——人終究是健忘的。
上海不愧為大城市,思文和伊凡剛站上這片土地,就被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淹沒。大街上到處播放著優美動聽的音樂,這個夜夜笙歌的城市,潛藏著無數誘人的因素,稍稍自持不住便會被黑洞吸引進去。
伊凡和思文在復旦大學附近租了一處房子,真正過起了情人般的同居生活。當他們初次走入教室時,幾乎所有男生都盯著堪比女嬌娥的伊凡。
“這裡簡直就是和尚學校嘛!一個女生都沒有。”思文拉著伊凡坐到角落,附在他耳邊輕聲說。
“我們選的是理科,當然見不到幾個女生。”
坐在前排的朱丹轉身向他們自我介紹道“我叫朱丹,以後請多指教。”坐在他隔壁的胖男生也轉過頭“我叫晴川,是朱丹的好朋友,你們倆叫什麼?”
“我叫董思文,他叫林伊凡。”
“你們來自哪裡?”
“杭州。”
“杭州好地方,我們兩都是湖南人。”
“先生來了,大家安靜。”一個調皮而又不失可愛的男生跑進教室,大家一聽,慌忙正襟危坐,安靜地等待先生的來臨。半晌,只見一和藹的老先生站到講臺上,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幹勁有力的字。
“我姓蘇,以後大家可以叫我蘇先生,大家從五湖四海聚到這裡,委實不易。希望以後每個人都能相親相敬,互相幫助,互相學習。你們是剛入校的新學生,學校準備開歡迎新生的聯歡會,希望大家能夠踴躍參加表演節目。現在可以討論討論我們班表演什麼節目!”先生說完長篇大論,銳利的眼睛掃視了一陣四周,同學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表演什麼,再說彼此之間都未熟悉,又怎麼搭檔表演。
“先生。”思文忽然站起身,“伊凡和我會唱京戲,不如就表演一出《黛玉葬花》吧!”思文忐忑地望著先生,他只和伊凡排演過《黛玉葬花》這出戏,如果先生建議他們換一出歡愉點的戲碼,他還真不知道如何下臺。
“大家說好嗎?”蘇先生用詢問的口吻問道。學生們紛紛鼓掌表示同意,有同學轉過頭羨慕地看著他們,有的則是妒忌地盯著他們,他們中也有想登臺演出的人,只是下定的決心還不夠催促他們起身時,就被思文率先搶了去。伊凡自如地微笑著,他對這種場景並不會感到羞澀,他在戲班子的時候,就已經習慣大家把目光聚集在他一個人身上。
『15』第十四章
蘇先生要求學生之間相互認識,任憑學生們在課間“走門竄戶”,不少學生擠到伊凡前面詢問他的名字、喜好、以及愛去的地方。思文懊惱地坐在一旁“吹鬍子瞪眼”。
剛才嚷嚷“先生來了的”可愛男生也湊到他跟前,自稱是上海大戶人家的子嗣,叫劉昌盛。課後,劉昌盛以本地人的名義帶伊凡、思文、晴川和朱丹逛起了大上海。
幾人看到街上行走的電車時,都興奮地嚷著要上去坐坐。思文一會坐在位置上,一會探出窗揮搖幾下手,整個人像個不斷被人推著的鞦韆,怎麼晃盪都不肯停下。大街上走著的女人們貂皮披肩下裹著絲質旗袍,男人們既有西裝筆挺,手裡抱著個公文包的,也有粗布長衫,搖著紙扇的。近在眼前的夕陽隱在高樓之後,一點點往下掉,一點點藏起它的圓臉,最後只剩一片霞光留在天空,遲遲不肯離去。
昌盛見到他們這幅模樣,不禁犯起了上海人自戀的毛病,洋洋得意地說“怎麼樣?這上海可要比你們那些窮鄉僻壤的要好多了吧,以後畢業也別回家了,就留在這裡謀個一官半職的,就可以安樂地過完下半生。”
思文看見他抬眉歪嘴的市井樣,心裡就湧起一肚子火“多謝昌盛兄好意,可惜我們喝慣了窮鄉僻壤裡的水,喝不慣這大城市裡摻了屎尿的瓊漿玉露。”
“你……”昌盛氣呼呼地在電車停下時跳下車,董思文,我非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不可,居然敢惹惱我上海人,也不先稱稱自己有幾斤幾兩。
“思文,你這樣好像不太好,這裡可是人家的地盤。”朱丹長得精瘦,他的性格就和他外表一樣弱不禁風。一旁的晴川倒是體胖心寬,安撫道“我也早就看不慣他了,你們沒來之前,他就老在教室裡炫耀他家有很多西式玩意兒,什麼東西嗎!思文,你這次罵他可真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