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樹木相比他顯得孤獨而渺小,又因為那無法表達的迷戀更加孤獨渺小,甚至連遠方那一抹紅色都要比他鮮活飽滿。
一棵棵白楊樹緩慢地被嶽江遠甩在身後,但是在唐棣文看來,那些樹卻是在飛快地掠過,飛快,快得像自己身處飛馳的夜車上,看遠方人家的燈火流星般閃過。那些光旋轉翻騰,變成眼前的樹,樹木又消失,背影無限地擴大。
嶽江遠忽然覺得頭暈目眩,他移開目光,注視著一旁另兩架監視儀。早定好位置的鏡頭給的是平視角度,平靜地記錄著她越走越近,相對的,十米之外的他也被忠實地記錄下來。
唐棣文猶豫了片刻,對簡低聲吩咐一聲,簡會意,讓另一個助理跑到攝影師身邊轉述唐棣文的話。就在下一刻,先前還是柳婧特寫畫面的監視儀上鏡頭一拉,他們看見嶽江遠的臉。
他看見他的目光——演技幾乎沒有,他正竭力表現出那小心翼翼的愛戀,但藏在眼底的迷戀落不到合適去處,只能紛亂地呈現出來。可是畫面上的嶽江遠的神情刺痛了他,那種沒有去處的青澀迷戀,是不求回報的義無反顧。
所以即便是唐棣文,都有一瞬的被迷惑,好像這個年輕人演技好得真的足以驚倒眾生。
若干年之後嶽江遠再看到那部電影的幾個版本的海報,他從中挑出一張,濛濛霧氣裡,年輕男人的背影孤單蕭瑟,遠處的那個一襲紅衣的女人是他生命裡的光。他笑著對同樣身為導演的一個後輩說:“其實最初就該是這樣的,我只是個不需要露面的替身。這張海報可能離唐棣文的本意更近吧。”
然而一切還是改變了。最初設想的那個不起眼的背影最終定格成正面的特寫,記錄下一張臉龐。
正如所有註定的改變都從最細微處開始。這一次它也不過源自唐棣文對身邊副導的一句低語:“劇本要重寫。”
那個長鏡頭只來得及拍一次,霧散了,陽光異常明媚。
《甜蜜生活·第四章》終第五章旅館的房間裡亂成一團,紙張雜物攤滿整個套間,惟有那張雙人床異常整潔。嶽江遠靠在床上,用遙控器一遍又一遍百無聊賴地換臺。正是夜裡的黃金時段,連續劇演得轟轟烈烈,但是沒有一部能夠讓嶽江遠靜下心來看足五分鐘。直到已經換了第四遍,他才把遙控器扔開,頻道停在音樂臺上,聲音小到不能再小。
手機的鈴聲輕易地蓋過電視的微弱聲音。嶽江遠瞥了眼唐棣文留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遲疑了片刻沒去理會;但電話固執地響著,終於讓浴室裡的唐棣文聽見:“幫我看看是誰打來的。”
“哦,是簡。”
“你替我先接好了。”
嶽江遠才說一個喂字,簡已經聽出是他,語氣頓時變得輕鬆起來:“是你啊。那正好,孫耀陽導演那邊我已經處理好了,你放心吧。”
原先還漫不經心的嶽江遠聽完她的話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處理好什麼?怎麼回事?”
“你要留在這邊拍片,就不回他那裡了啊。對了,孫導對你印象還滿深,特別誇你……”
情急之下嶽江遠出聲搶斷她:“怎麼回事?我機票都訂好了,你這是幹什麼?”
簡顯然是早有準備,何況面對的人是嶽江遠,答得不慌不忙不緊不慢:“我把結果告訴你,其他的讓我老闆向你解釋吧。我只曉得計劃改變了。還有啊,我另外給你開了一間房間,你象徵性搬動一下……”
“等下。你明明告訴我只替一個鏡頭,現在又是怎麼了?你們……”
門鈴偏偏十分不湊巧地響了。
嶽江遠不得已下床去開門。簡耐心十足,做好了面對嶽江遠任何反應的準備:“我好像聽到門鈴了,你先掛了電話開門去吧……喂,喂?喂喂?嶽江遠,你怎麼了……沒事吧……喂……?”
這個時候嶽江遠其實已經聽不見簡正在說什麼了——他開啟門,看見站在門口忐忑得如同闖了禍的孩子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他可能才從別處趕來,卻又盡力讓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緩下來,也好顯得不那麼慌亂。
還不等嶽江遠開口,門口那人臉上浮現的意外的尷尬已然說明一切。他下意識地後退,開始掛起熟練的微笑:“我按錯門鈴……”
嶽江遠點了點頭,簡忽然的一聲大喝提醒他手機還沒有結束通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抓狂:“你人呢!”
他忙應聲:“我在開門。有人找唐棣文,我等下打給你。你我之間的問題還沒完。”
聽到最後一句簡駭笑一下,語氣才轉為嚴肅:“是不是沈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