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的礀勢很像一個人挑著扁擔。莊少東知道那是莊仕文所承擔的、身為父親的責任。
原來他也可以做一個合格的父親,安穩如山,而細微之處卻又全然寵愛,毫不掩飾。
莊少東輕輕吁了口煙氣。雪開始下的大了,父子三人的背影穿過了廣場周圍的小徑,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車。
莊少東腦海裡卻還在反覆地回放剛才廣場上的那溫情的一幕:莊仕文揉著孩子的發頂,年幼的孩子在他的胸前來回地蹭……
父與子,那才是理所應當的樣子吧。
只可惜,對他而言卻是全然陌生的東西。他以前從沒感受過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滋味,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去感受了。莊少東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孤苦的貧兒,一面望著玻璃櫥窗裡的精美食物饞涎欲滴,一面心知肚明這是自己怎麼也買不起的東西。
徐悠一直挖苦他是含著銀湯匙出生的孩子。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在面對某些對旁人來說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時,他竟然貧瘠如斯。
他甚至不知道被父親架在肩膀上是什麼樣的感覺。那是他做夢也想象不出答案的問題。
而且,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莊少東在車裡呆坐了很久,直到廣場上空無一人,原本光滑的地面鋪上了薄薄一層白色的雪粒,他才掐滅了手裡的菸頭,緩緩地駛出了這條街。
曾經上演了溫情一幕的廣場被他甩在了身後,就好像那些不忍回顧的年少時光。
他聽到年幼的自己在記憶的深處嚎啕大哭。因為和他一起被高年級欺負了的那個男孩子被父親帶著去找老師理論,而他家裡只有年邁的管家帶著司機一起趕了過去。他甚至還記得那個孩子的父親看到他們這樣奇怪的組合時臉上流露出來的既驚訝又有些同情的表情。
他還記得那個男孩子拉著他的手說:“你別哭了,我可以把我爸借你,我爸可厲害了。不過你只能用一天就得還給我……”
莊少東甩開他的手,哭著跑開了。
他躲在學校後園的灌木叢下,一直哭到昏睡過去。那是第一次,他知道原來沒有爸爸是那麼悲慘的一件事。
莊少東把車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伏在方向盤上深深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早已經過了會因為遇到什麼事情而哭出來的年紀。他以為自從認清了自己不會有父親的事實之後,他已經接受了它。老人們不是都說人要認命麼?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在他的靈魂深處,那個脆弱的孩子仍然駐留在那裡,因著他求之而不得的願望寂寞地哭泣。
卻註定無法得到安撫。
沒有人可以改變自己的過去,那些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已經被命運的手打上了永恆的標籤,永永遠遠地停留在了時光的輪盤裡。
莊少東對自己說:我能改變的,就只有明天了。
而明天,則是從現在開始。
莊少東在醫院門口的花店裡買了一束百合,他捧著碩大的花束走向病房的時候很多人都停下來看著他。英俊挺拔的青年,抱著懷裡的鮮花,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都是一副唯美的畫面。
只有莊少東自己知道,他心裡是多麼渴望見到那個人。只是分開幾個小時,心裡的思念竟然已經繾綣到了疼痛的程度。就好像只有當他到達了那個人停留的地方,他心中叫囂的野獸才會平靜,而那種冰涼入骨的惶惑無依也才會真正地平息下來。
病房的門虛掩著,徐悠半靠著枕頭睡著了。他的手背上還扎著滴注針頭,腦袋歪靠在床架上,梗著脖子,身體卻不自然地向一側蜷縮著。光是看著就知道這是一個讓人不舒服的礀勢。或許因為手上還扎著針頭的緣故,他的動作幅度總是不能太大,只能費勁地在有限的床鋪上扭來扭去。
莊少東站在門口看著他,直到床上的人翻了個身,睜開眼看到了他。剛睡醒的緣故,徐悠的眼神還不是很清醒,迷迷濛濛的泛著水光,可是四目交投的一霎,他的眼底卻有什麼東西亮了亮,然後他有點兒不耐煩地衝著他皺了皺眉頭,“你真浪費!昨天買的花還沒有開敗呢。下次買花要記得至少相隔三天……”
莊少東走過去,把花束放在他的被子上,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嘴。或許莊李蘊馨說的是對的,他是真的瘋了,所以審美的能力也變得詭異起來,否則怎麼會覺得這個人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樣子都那麼可愛呢?
徐悠被動地接受這個親吻,將那些眷戀以及無法宣之於口的惆悵不安盡數吞入口中。他從沒問過這些天莊少東都在忙些什麼,但是有一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