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達。
可這一切,原來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原來這麼多年,真正需要原諒的人,並不僅僅是莊仕傑。
那麼年輕的自己,還不懂得愛,只以為有了燃燒的熱情便已足夠。卻不知一個愛字,不僅僅只要迷戀,除了廝守在一起卿卿我我,還需要更加深刻的瞭解和共同承擔的勇氣。而那時的自己,藉著年輕的名義享受著莊仕傑給予的照顧和關愛,而那些需要承擔的東西,都被他理所當然地壓在了莊仕傑的肩膀上。
他忘記了莊仕傑雖然比他年長,但也只是一個人,也終於會有承受不了的一天。
這些,他都忽略了。
於是,分開的日子裡,他淺薄地抱怨著、恨著,靈魂都浸泡在了毒汁裡,怨恨著自己曾經遭遇的一切。唯獨忘記了審視自己,審視自己曾經施加給他人的傷害。
原來,自己那所謂的反省,竟如此的淺薄。
徐悠把自己蒙在毯子裡,哭的不能自抑。
為什麼總要到多年之後,我們才能夠看清楚那些過往的生命中所遺留的遺憾?為什麼總是要到多年之後我們才能夠真正認清楚,那些所謂的傷害,其實更多的來自於自己的偏隘?
徐悠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瘋狂地期望著時光會倒流。如果他可以重新回到十九歲那年的冬天,如果他能夠重新站在明珠廣場的臺階上再一次面對著那個前來告別的、滿眼神傷的男人,他絕對不會說出“我恨你”三個字。
他會好好地再抱一抱他,會吻著他的臉頰輕輕地對他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能和你一起承擔這一場滅頂之災。對不起,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我只是一味地索取。
對不起。在我還擁有這一切的時候,沒有好好地……愛你。
57、第二場雪
冬天的雪;無聲無息地下了起來,等到察覺的時候;整個城市都已經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毯子。''。城市的上空層層疊疊地堆積著厚重的陰雲;襯著腳下白色的城市和遠處灰黑色的寧靜的海面;凌晨時分的島城,像墨色暈染開的一副水墨畫。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半空中飄落下來;在窗外的玻璃牆面上輕輕一碰,又繼續向下方飄去,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雪天昏蒙的霧氣裡。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也是近兩年來最大的一場雪。島城地氣潮暖;即便冬季下雪;大多也是落地即化。眼下這般壯觀的雪景,莊少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莊少東把玻璃窗拉開一條窄窄的縫隙,沁涼的空氣裡夾著雪花撲在臉上,有種溼潤又清新的感覺,會讓人不自覺地聯想起春天。
冬天已經來了,他的春天,到底還有多遠?
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莊少東回身看時,徐悠還在睡著,被子卻已經被踢到了一邊,露出了一截修長的大腿。他睡覺習慣了不穿太多的東西,對於莊少東替他預備的睡衣睡褲總是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莊少東甚至懷疑若是沒有自己在場,他說不定更喜歡裸睡。
莊少東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替他蓋好被子。臥房裡光線模糊,徐悠的側臉又正對著靠牆的一側,從莊少東的角度只能依稀看出他那雙微微有些浮腫的眼睛。
說實話,直到現在莊少東也沒想明白徐悠到底在哭什麼,而且還哭成那個樣子,直到自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也還跟個孩子似的不停地抽搭。他不過是告訴他莊仕傑的身世,好讓他知道莊仕傑當初並沒有將他放在心上,他怎麼就難過成那個樣子呢?果然還是對那個人念念不忘嗎?
這個認知讓莊少東心裡有點兒鬱悶。當初說什麼要拔出兩個人之間的那根刺,現在看來,刺是插進了,可是留下一個碩大的傷疤,反而得不償失了。
唉。
莊少東發愁地看著睡得人事不知的徐悠,不知他醒來之後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管怎麼說,自己在徐悠面前,一開始就站在了一個很不利的位置上。莊仕傑一個眼神就能辦到的事,他也許要爬過一座山。而且爬這一座山的努力,還不一定會被他看到。
唉。
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莊少東嘆了口氣,放不開就是放不開。
他發現守著徐悠只會讓自己更加的心神不定,便決定去廚房看看牛肉燉好了沒有。這個人嘴巴刁得很,如果能把他的肚子伺候舒服了,說不定他的情緒也會跟著好起來。
莊少東剛要起身,就見躺在床上的人又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莊少東心口微微一窒。他一直知道徐悠的眼睛長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