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毛骨悚然。他在想什麼?
接著有城管拉起了長跪不起的他老婆,說:帶你老公回城管局處理點事,你先回去等訊息吧。而後兩輛麵包車按著喇叭揚長而去,車身上“行政執法”四個大字在正午刺目的陽光裡漸行漸遠。
我這才上前,一邊替佟帥老婆慢慢撿起散落滿地的油鍋、烤架和調料瓶,一邊寬慰她:沒事的,交個罰款就出來了。
她衝我笑笑,臉上淚痕仍依稀可見:“謝謝你賈律師,唉,今天也是運氣差,我們想早點出攤,多賺點錢,這麼幾年都過來了,就今天是在十點出攤的,真沒想到,遇上這事。”
我當即掏出皮夾子,掏出一千塊遞過去,說今天的栗子和魷魚,我全買了。
她愣了愣,隨即推開我的手,說沒事,還沒到那份上。
遞出去的錢潑出去的水,豈有拿回之理?我堅持把錢塞進她手裡,說那就這樣,我買你一年的煎餅,這總行了吧?
她推脫不過,勉強收下錢,說那行,以後每天早上我給你送到辦公室!
告別了佟帥老婆,我等來了王二寶的電話,我問他打算怎麼來拿錢,這人陰險至極,說這樣吧,我給你個戶頭,你去買兩百手深發展。
我說我這錢乾乾淨淨,用不著進股市去洗,你直接來我辦公室,我大門敞開等你來提。他哼了一聲,說賈律師,我不敢相信你啊,誰知道你那個小房間裡是不是藏了幾十個特警?
我突然心生煩躁,說你他媽別跟我兜圈子,這錢老子不出了,你他媽還有什麼招數?金鐘罩還是鐵布衫,亮出來我看看。
我的確不怕他,這人就是一個上不了檯面的流氓,流氓對流氓,老顧或許怕他,但我不一樣,大寶我能弄進去,就不少你一個二寶,你就是吉祥三寶,我也能對付。
他冷笑一聲:我這裡有你的一份音訊……我打斷他,說楊其志給你的嗎?我教你,千萬別送公安局,這類的那不受理,你要送反貪局,不過你得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你看他們受理不受理。說完我就撂了電話。
其實這錢我不是不打算給了,只是不想給得這麼憋屈,起碼佔了口舌之快,能緩解割肉之痛。
我站在街口,看著這個骯髒而又陰暗的街角,它恢復了往常的平靜,佟帥老婆已經收攤回家,三五小販探頭探腦,意圖重新出徵,賣炸串的和賣臭豆腐的躍躍欲試,三輪的車把手就是他們手中的利刃與戰劍,而十米開外佟帥曾經倒下的地方正是他們眼中的高地。
風在耳邊刮過,它們沒有聲音。
我又重新回到辦公室,在轉椅上坐下,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突兀的鈴聲將我從白日夢中驚醒,我欣慰地拿起聽筒,想象著王二寶那張豬臉是如何憋得紫紅不得不向我妥協,誰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聲音竟是佟帥他老婆,女人在電話那朝我哭泣:“殺……殺人了……”
37、黑暗中的一盞燈 。。。
〇二年我一個同學來找我打官司,是關於醫患糾紛的,我當時接下來,轉手放給了下面一個小律師,最後打輸了,賠償金一個子也沒看到,他十分氣憤,找我對峙,說律師費花了,你就給我找這麼個破律師?我騙他說了一大堆,醫院跟法院有私通,這案子放給誰打都是輸之類的云云,他最後當場翻臉,大拍桌子說賈臣,好歹同學一場,你也太不講人情了。
這件事其實說出了一個當代律師的行事法則:只談利益,不講人情。
佟帥在城管局動了手,死了兩個城管,重傷一個。這案子不用分析案情,只需用腳趾頭去想都能知道結果:佟帥必死無疑。如果你是光天化日之下動的手,倒是能找幾個證人,爭取個防衛過當,而且也有過先例,但你這是在人城管的堂口犯的事,就是有太行山下五百年的造化也無能為力,更何況我這金身還得去西天拜佛取經,不夠糟蹋的。因此當他老婆找到我的時候我表現得態度堅決,並且跟她把道理講了清楚:這案子是死案,沒辦法的,再說你花錢請律師也是死,不請也是死,橫豎都是死,何必花這個錢?
據說佟帥在這個問題上跟我想法和合拍:他老婆後來給他請了個小律師,他在跟人會見時直接把人家往外趕,“請什麼律師?你回去轉告我老婆,讓她別花這個冤枉錢。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不就是死嗎?我殺了人,本來就該死。”
中午中介公司給我打電話,說下週就可以開始準備材料了,我心裡稍許有些寬慰,想想這樣的日子終於能有個頭,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做一個陌生的人,開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