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家吃飯了。他從來不敢叫我去他家,
我猜想他是拿不準秦太太有沒有邀請柳一,怕我和柳一撞車。但我從來不說不問,假裝糊塗。我不會做飯,他走了,
我就隨便吃份快餐。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委屈,因為我確信他的心還在我的身上。這就已經足夠了。“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星期六和星期天的白天,只要有空,他都會過來跟我一起玩。其實天津並沒有什麼玩的地方,無非是一條河,幾個公園,街道,商場而已,但只要有秦偉在旁邊,任何地方都會百去不厭,變成令人“樂不思蜀”的良辰美景。他如果不來,就會打電話來解釋原因。我知道,有時候他是去打網球,但他的理由裡面,肯定有藉口和謊言。特別是他不得不陪柳一的時候。我心知肚明,
也滿腔怨恨,但是我一直都假裝毫不知情,更不去追究。
秋天是北方最怡人的季節,下班之後,天色尚早,我們驅車到郊外兜風。天津的環城路是出了名的寬敞、筆直,郊區以外的車輛也很少。一條寬敞的瀝青公路,筆直地鋪向前方,路面上白漆的車道線,越往遠處,靠得越近,在目光能及的最遠處,交叉成一個點。路上偶爾駛過一輛車,“嗡”的一聲,旋風一般駛過去。路兩旁種著高大的樹木,樹葉鮮豔得像一簇簇或明黃或血紅的火苗。晚風吹過,落葉像滿天彩蝶一般飛舞。一望無邊的華北大平原,水稻正是成熟收穫的季節,金紅色的稻浪,映襯著湛藍高遠的天空,讓人情不自禁要高聲呼喊。在金一般的陽光裡穿行,不熱不冷的風“呼呼”地掠過,一步一境,天地間全渲染滿濃豔強烈的色彩。看著太陽沉沉西斜,四面八方的地平線籠罩著濃厚的暮靄。平原上的落日特別圓,特別大,特別低,紫紅的顏色,並不強烈的光芒,像是懸在半空的一塊玻璃,一塊鏡子,一個燈籠。彷彿在前方的不遠處,我站到車上,伸起手來就可以摘到的。但我們的車子前進,夕陽也跟著前進,始終都是在前方的不近不遠處,卻永遠也無法追到它的跟前。我想這天地如此遼闊,竟容不下我們兩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愛情。如果站在宇宙的深處,遙望這兩個比螞蟻還要渺小的男人的愛戀、痛苦,我們所承受的一切熬煎,都多麼的毫無必要。甚至人類,螞蟻一般營營爭爭的人類,他們的戰爭、掠奪、貪婪,都是多麼的毫無必要。宇宙如此空虛,如此寂寞,她可以產生具有智慧的人類,實在是她最大的機緣。但為什麼,她就不能讓人類活得快樂而幸福呢?
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像別人一樣平等地生活,真不知道我們會有多麼幸福!精神上自然不用說了,物質方面,哪怕我們不要他家裡的一分錢,我們都可以生活得富足而體面。我們兩個人,每個月有六千塊錢的收入。我每個月匯五百塊錢給老家的父母,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大數目了。他們自己說,只要每個月有兩百塊錢,
他們就可以過上比村裡大多數人都要好的生活了。我每個月給五百塊錢,逢年過節再多給一些,一個下來也有六七千塊錢。他們辛苦了一輩子,做夢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擁有這麼多錢。這些錢歸他們掌握,姐姐和哥哥們,有生活困難的,小孩上不起學的,就及時接濟一下,這樣一家人勉強還過得下去了。我剛參加工作,也沒有多少錢,其他的東西更是一無所有。我對家裡也算盡了力了。我也想留在他們身邊,盡我的孝心,但我實在是不能那樣作。他們全都是思想保守、沒見過世面的老實巴交的農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我和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的事實。就當父母沒有生我這個兒子吧,或者雖然生了,
卻早早地夭折了。
他們以後都會很難見我一面了,信也不會多,我要漸漸地淡出他們的記憶。但我對他們的愛永遠都不會改變,雖然這份愛只能永遠地深埋在我的心底。如果說有表現,那就是每個月雷打不動的匯款,以及以後越來越多的匯款。他們的晚年肯定衣食無憂,甚至小康,富裕。他們比村裡所有的老人都要幸福。在那種窮山溝裡,
人們拼死拼活,耕田刨地,孩子又一大窩,連張嘴都糊不住,根本談不上什麼尊老養老。七八十歲的老人都要下地乾重活,一旦幹不動,兒子、媳婦就百般虐待辱罵,飯都不給吃,更別提什麼治病療養。真是賤得比一條狗都不如,最後十有八九是餓死或病死的。我的父母,將看不到他們的一個兒子了,這樣的痛苦,與同村老人的痛苦比起來,實在要小很多。因為如果生養的是沒有良心的兒子,就算有十個,個個天天都在身邊,
個個都罵你、打你,不給你飯吃,
那又有什麼用!我知道,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