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天天都在一起,逛廟會,逛公園,逛商店,看電影,看文藝演出,看戲。至於柳一,一點機會都抓不到。
這一年的情人節,我是和秦偉一起過的。近年來西風東漸,國人也轟轟烈烈地過起西方的情人節來了。年青人歡天喜地,自不必說,商家和媒體也大肆炒作,藉機火上一把
,賺上一把。秦偉夠絕的,我猜他是把手機關掉了,否則不可能一晚上都沒有一個電話的。玫瑰花和巧克力,是情人節理所當然的主角,
不過我不會奢望秦偉會買一束玫瑰花送給我
。我也不會買花送給他。玫瑰是男女之間愛的語言,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送玫瑰花,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同樣,海誓山盟,甜言蜜語,打情罵俏,好像也不適合我和秦偉之間。我們之間的妙處,就在於默契,不可思議的默契。我心裡想什麼,你心裡想什麼,彼此不用語言就能明白。有些人的愛情需要鮮花和卡片,有些人的愛情需要花言巧語,有些人的愛情需要山盟海誓,有些人的愛情需要無休止的傷害、報復和控制,我和秦偉的愛情,卻鉛華洗盡,黃沙吹盡,不需要任何粉飾,不需要任何偽裝。“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據說從前有一個男人,遇到任何好的事情,都會“妙!妙!”地讚歎個不停。洞房花燭之夜,人們在他的窗外聽房,
誰知道整整一個晚上,他連一個“妙”字都沒有說到。
第二天,別人問他為什麼不說“妙”,他說:“幹那活兒,妙得連妙字都說不出來了!”愛情的至高境界,也許也是這般“妙不可言”吧。那種感覺是世界上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出來的。
我由衷地欽佩柳一的意志和毅力,她簡直是嘗試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這麼辛苦地追求秦偉,而秦偉卻在最具象徵意義的情人節裡,把手機關掉。我很難設想柳一會有怎麼樣的感受,只是覺得,不管是落到誰的身上,
這罪都不是好受的。
我不是一個熱愛工作的人,對事業成功也沒抱過什麼野心。我只要過一種休閒、寫意、輕鬆的生活,有愛、有安全、有溫暖。在物慾橫流的都市裡,在喧譁的生活中,在驚慌失措的人潮中,我始終可以保持內心止水一般的寧靜,可以將我的生活簡化到最簡單的程度。我可以處變不驚、臨危不懼、從容而淡定。一個人所需不多,哪怕我在事業上一事無成,我的工資都已經能夠滿足我的物質需要了。我不會去苦心孤詣地經營,不會去追求上進,不會去努力工作,不會去拍馬逢迎。我才不願意去幹這些事情呢,我要安安靜靜地享受每一天的幸福,細細地品味愛情那餘韻悠長的滋味。我們幾乎玩遍了天津的任何一個角落。我們還常常到學校去,看我們從前的教學樓,圖書館,運動場。在湖邊的樹林裡散步,在山腳的臺階上聊天。這一切都是我們愛情的見證。在我們的心目中,一切都是親切的,富有生命的。有一個晚上,我們還去了我們從前的宿舍。宿舍現在的主人,兩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極友好地接待了我們。我不知道,這兩個人在這間房子裡演繹著怎麼樣的故事,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這間房子曾經是我們刻骨銘心的愛巢。想到我們以前在這裡夜夜雲雨,竟覺得有些對不起眼前這對小夥子。尤其是秦偉原來睡的那張床。不知道它更換過多少主人,哪怕它再見多識廣,它都不會見過像我們這樣的主人。
這些歡樂的日子,讓我多麼加倍地珍惜。它們的頭上,時刻都壓著三座沉重的大山:秦偉肯定會離開我;秦偉離開我的時刻不會太遠了;秦偉隨時都有可能離開我。這三個命題時刻縈繞在我的心間,提醒我時刻都要有心理準備。事實上,我們生活的大環境越來越不妙。好事的同事開始要為我們介紹女朋友。這是最令我煩惱、最令我疲於應付的事情。他們首先問我有女朋友了沒有。我可以回答有,
也可以回答沒有。“有”明顯是謊言,因為年輕人的戀愛,都是乾柴烈火式的,我的女朋友不可能不到單位來找我,不可能不天天給我打電話。假如回答了“沒有”,他們馬上說幫我介紹一個。這時就不好回答了。當然不可能回答說“我不要”,一個年輕男人聲稱不要女朋友,這算什麼事。但更不能回答“好的”,如果這樣,接下來的情勢將越發不可收拾了。我怎麼可能去相親,又怎麼可能接受一個女孩的約會。這些事情,想想都足以讓我毛骨悚然的。我二十二歲,到法定的結婚年齡了,在年長的同事看來,我也該成個家,打拼事業了。我生命的花朵已經開到極盛,該在這個時候授粉受精,結出果實來了。但是我知道,就是殺了我我都做不到這一點。我只有支支吾吾地推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