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如何?”諸葛明彥望著鐵星霜。
鐵星霜微微遲疑:“這水是……”
“是我從京師帶來的玉泉的水。”諸葛明彥點頭微笑,“你這嘴刁得很,不但說話刁,味覺也靈敏,什麼都逃不過它。”
鐵星霜也微笑起來:“連著喝了三年,想忘也忘不了。”
“是啊,連著喝了三年。”諸葛明彥露出回憶的神色,“你從海南迴京師的時候活脫是個小酒鬼,隔分岔五就要大醉一回,我只好拿了御賜的龍井授你茶道。辦法倒是不錯,你棄酒而改飲茶,代價也不小,我珍藏的茶葉都進了你的肚子。”
“義父的垂愛,星霜終生難忘。”
“可惜——”諸葛明彥望著手裡的茶碗,悠悠道:“京師有龍井茶,有玉泉水,有義父,卻留不住你。”
見鐵星霜低頭不答,諸葛明彥菀爾一笑:“人的一生中,總會記住一些事,想忘也忘不了。我老了,也總會想起一些老事兒。比如南下的路上,我總會想起第一次見你時的情形。”
鐵星霜面色微變,難堪地說:“義父……”
諸葛明彥定定地看著他,面上笑容不變:“我率一千精兵攻打雙龍山,在山腳下發現了被雙龍山強盜殺死的商隊,男男女女總有百十號人,都死光了。上到山上,山寨外面正在輪姦搶來的女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的母親因拼命反抗,被掛在山寨門口的一口長槍上,我到的時候她還沒有斷氣,知道她已活不成,這口氣吊著不過是多受苦,我親自送她上了路。那一次是突襲,都打進山寨了他們才發覺,我提著金環紫金刀直搗雙龍山大寨主馮天霸的住處——當時你就在那兒。”
“別說了!”鐵星霜幾乎是跳起來的,臉色蒼白,手足劇顫。
諸葛明彥望著他,目光似在端詳他,又似端詳他身後漫長時光裡的那個孩子:“沒想到還有人喜歡男孩子,我有點驚呆了。你那時只有十二歲吧,正被一個男人壓在床上。那麼一丁點兒年紀,就像一朵花兒,含著苞,還未放,潔白的面板襯著一床腥紅的綢緞,真是……真是漂亮。”
鐵星霜嘴唇青紫,渾身發抖,彷彿得了不可救藥的寒症,一步步不停地往後退。
諸葛明彥逼上去,不很近,一尺過半的距離卻也算不上遠,異彩流轉的眼眸中燃著星星之火,亮如鬼魅,可驚可怖:“你趴在床上哀苦求饒,只露出半張側面,溼淋淋的頭髮搭在蒼白的臉上,我從來沒見過誰的面板竟會這樣的白,誰的頭髮竟會有這樣的黑。”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鐵星霜掙扎著哀求,脊背撞在牆上,虛弱地撐住牆壁,彷彿不這樣做就要滑下去。
諸葛明彥面容冷靜,如花崗石雕刻成的一般,繼續逼近,將淡紅的嘴唇湊到鐵星霜耳邊,以一種低沉的聲音耳語:“當時壓在你身上的不是馮天霸。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他們的四當家李虎成。馮天霸和另外兩個人在旁邊看,一面看一面笑。你當時在哭,眼腫了,嗓子也啞了,哭得也沒個調兒,乍一聽很像是申吟……”
“義父……義父……義父……”鐵星霜幾近崩潰,靠著牆壁軟軟滑下去,跪伏在諸葛明彥腳下,死死抓住他的袍角哀鳴,“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
諸葛明彥低頭望著腳下顫抖哭泣的少年,低聲道:“那天看到的一幕,帶給我的衝擊太大了,很久之後我都無法忘掉。於是我把你送去了海南,我以為這樣就會忘了你。”他眼中露出微微的嘲諷無奈之色,“可你為什麼要回來呢?聽說你到了京城,你可知我是什麼心情?我想看看五年不見,你成什麼樣子了,又怕見你。”
“那天從桅花廳的窗子,我看到你的背影,我終於知道,原來我早在八年前就完了!星霜,你不該回京師。但我是神機侯,是你的義父,我戎馬一生,未嘗一敗,我就算管不住自己的感情總能管住自己的人。你送你去京兆尹門下做捕快,看著你緝盜捕兇,快意人生,後來知道你不能走出當年的陰影,我親手調教了春水送給你。你知道不知道,每天每夜我都在嫉妒他啊!堂堂的神機侯嫉妒一個男寵,說出去誰信?!”
“可是沒關係!只要看著你快快樂樂的,我有足夠的勇氣和毅力對自己殘忍,因為我是諸葛明彥。我告訴自己,喜歡的東西不一定要得到,守護著也是一樣的,只要看著你就好了。可是,你卻在三年之後突然請旨南下。”
“於是我又告訴自己:你走了,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這也好,與其飲鴆止渴,不如壯士斷腕!可是——”諸葛明彥沉靜面容中綻開一絲淒涼的笑意,“可是這